塞納共和國首都班加蘇的總統府里,燈火輝煌得近乎刺眼。
水晶吊燈把鍍金餐具映照得閃閃發亮,空氣中浮動著昂貴雪茄的濃烈氣息和法式香水的甜膩。長長的宴會桌鋪著漿洗得筆挺的亞麻桌布,上面堆滿了珍饈美味——冰鎮龍蝦、烤得滋滋冒油的羚羊肉、堆成小山的魚子醬。
塞納共和國的新貴們和政府軍的高級軍官們穿著嶄新的禮服,臉上堆砌著劫后余生的亢奮笑容,推杯換盞,高談闊論。
總統伊西斯端著香檳杯,穿梭在賓客之間,接受著潮水般的恭維和祝賀,他那張黝黑、棱角分明的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洋溢著一種近乎膨脹的勝利者的光芒。
“為了塞納共和國的和平!為了伊西斯總統的英明領導!”一位佩戴著嶄新將星肩章的政府軍將領臉紅脖子粗地高喊,聲音蓋過了樂隊演奏的輕快旋律。
“為了和平!為了總統!”
附和聲浪此起彼伏,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然而,在這片刻意營造的、流光溢彩的歡騰海洋里,一個核心人物的缺席如同一個沉默而巨大的黑洞。
人們目光掃過,下意識地尋找那個名字——宋和平。
那個在短短時間內,如同風暴般席卷了盧馬爾的叛軍,將混亂撕裂,重新把權杖塞回伊西斯手中的人。
那個此刻應該坐在主賓席,接受最高級別敬意的身影,卻杳無蹤跡。
只有伊西斯在偶爾看向主賓席空位時,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翳,快得讓人以為是燈光的錯覺。
喧鬧的慶功宴,仿佛一場沒有真正主角的盛大戲劇。
距離班加蘇數百公里之外,塞納共和國北部。
干燥、滾燙的空氣里彌漫著塵土、柴油和金屬冷卻后特有的腥氣。
這里沒有水晶燈,沒有香檳,只有幾盞大功率的探照燈,將“音樂家”防務公司核心基地的倉庫照得一片慘白。
巨大的鋼鐵穹頂下,幾輛老式的bmp-1裝甲車沉默地趴伏著,如同剛剛經歷惡斗、精疲力竭的猛獸。
它們外層的裝甲板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彈痕、灼燒的焦黑和扭曲的金屬褶皺,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絞肉機般的殺戮。
倉庫中央的空地上,隨意地擺放著幾個軍用彈藥箱充當臨時桌子,上面堆滿了廉價的、標簽模糊的伏特加酒瓶、本地釀造的渾濁棕櫚酒、一些烤得發焦的羚羊肉串和成堆的壓縮餅干。
沒有精致餐具,只有粗糙的軍用飯盒以及杯子。
宋和平就站在彈藥箱旁,身影被頭頂刺眼的白光拉得很長,臉上沒有任何總統府宴會上那種虛浮的喜色,只有一種沉甸甸的、被硝煙和鮮血浸透后的平靜。
他拿起一瓶開了封的伏特加,高度酒精的濃烈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鄭重地將瓶中透明刺鼻的液體,緩緩傾倒在自己面前干燥、布滿油污的地上。
晶瑩的酒液迅速被貪婪的地面吸吮,留下深色的、不規則的濕痕,像兩行無聲的淚。
“亞歷山大、瓦西里。”
宋和平的聲音低沉,穿透機庫的寂靜,清晰地落在每一個圍攏在彈藥箱旁的人耳中。
那聲音里沒有悲傷的渲染,只有一種鋼鐵般的確定。
“走好。”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機庫巨大的空間里,只有伏特加滴落在地面的微弱聲響。
“走好!兄弟!”
緊接著,如同被點燃的引信,粗糲的回應聲浪轟然炸開。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