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依舊在咆哮,黃沙仍舊遮天蔽日。
宋和平把最后一點渾濁、帶著鐵銹味、卻比黃金還珍貴的水,粗暴地撬開“獵手”因失血過多和嚴重脫水而干裂起皮、布滿血痂的嘴唇,倒了進去。
“獵手”的身體無意識地痙攣了一下,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嗬嗬的艱難吞咽聲。
他的腦袋繃帶固定著,繃帶早已被滲出的鮮血、膿液和沙土浸染成令人作嘔的黑褐色。
“…水…求你了…”
看到了水,旁邊一個哈夫塔爾麾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士兵,眼神渙散,嘴唇干裂出血,布滿沙塵的臉上只剩下瀕死的灰敗,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沙的咆哮徹底吞沒。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滾燙的沙地。
“沒了。”
宋和平看都沒看他一眼,動作帶著一種在極限環境下近乎殘忍的決斷和效率。
他迅速擰緊空空如也的軍用水壺蓋子,將它塞回腰間。
他掃視著這支在末日沙暴中艱難跋涉的殘兵。
每個人都像剛從地獄的泥沼里爬出來,從頭到腳覆蓋著厚厚的黃沙,步履蹣跚,眼神渾濁,僅靠最后一點求生的本能和殘存的意志支撐著。
隊伍后面,兩名士兵幾乎是半拖半架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哈夫塔爾將軍,把他拖進避風處。
將軍那身曾經象征權力的軍服,此刻破爛不堪,沾滿血污和沙土,花白的胡子糾結在一起,氣息微弱。
“‘扳手’!方向!”
宋和平用盡力氣嘶吼,聲音剛一出口就被狂風撕扯得七零八落,傳到幾米外已是模糊不清。
“扳手”用整個后背和手臂死死護住懷中劇烈抖動的軍用gps和軍用指北針。
他臉頰被飛沙打得紅腫破皮,瞇著眼睛,拼命地試圖看清屏幕。
“好像……偏…偏西了!風太大!磁干擾…他媽的!這破玩意兒快被沙子塞滿了,堅持不了多久!”
他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老板,我們剛才在風沙里偏離了15度,估計風沙過了之后要多走10公里……”
10公里……
如果放在平時,也就是個長距離越野的事兒。
但擱在今天,擱在這里,意義完全不同。
在絕境之中,10公里已經可以讓整支隊伍覆滅。
此時,災星湊了過來。
“老板,我們這種情況,水肯定不夠用……就算沙塵暴過去,恐怕……”
一邊說著,災星一邊朝周圍掃了一眼。
“到不了那里都得死。”
一小時后。
沙暴的巨掌終于松開。
最后一縷裹挾著尖銳沙礫的狂風不甘地嘶吼著,從避風處的嶙峋巖壁上方掠過,宋和平猛地眨掉睫毛上沉重的沙粒,視線掃過他這支瀕臨瓦解的隊伍。
所有人蜷縮在巖石的縫隙和背風處。
有人還在無意識地干嘔,吐出混合著沙子的粘稠膽汁;有人則完全癱軟,胸膛只有極其微弱的起伏,眼神空洞地望著那輪垂死的太陽;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坐著或躺著,臉上凝固著劫后余生卻又深陷絕境的灰敗。
干渴,像無數只燒紅的螞蟻,啃噬著他們喉嚨深處最后一點濕潤,灼燒著他們的理智。
寂靜中,只剩下一聲聲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敗的風箱在茍延殘喘。
“災星。”
宋和平的聲音干得像砂紙在摩擦。
他抹了一把臉,沙礫從指縫簌簌落下,在臉上留下幾道臟污的痕跡。
災星眼神里強壓著一種接近崩潰的疲憊。
“老板。”
“水還有多少?”
宋和平只吐出一個字,重若千鈞。
災星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仿佛那個簡單的音節也耗盡了他最后的力氣。
他沉默地解開腰間一個同樣沾滿沙土、癟塌塌的帆布水袋,又指了指旁邊另一個士兵懷里緊抱著的、唯一一個相對完好的10升塑料方桶。
“就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