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指揮中心,空氣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銀。
墻壁上巨大的電子地圖如同一個發光的傷口,地中海區域被特意放大,猩紅色的航線標識如同毒蛇,從以色列本土一路蜿蜒,刺向北達爾富爾深處——那正是“鷹隼”f-15i中隊的預定飛行線路。
時間,在每一個角落無聲地滴答、蝕刻,距離轟炸窗口開啟,不足四十八小時。
m女士的身影凝固在全息投影臺前,像一座被風暴打磨過的礁石。
屏幕上,“海鷗號”那銹跡斑斑、輪廓模糊的衛星影像,如同一個頑固的污點,牢牢釘在亞歷山大港的錨地。
旁邊,幾張由“鼴鼠”從喀土穆傳回的高清照片靜靜陳列:被厚重帆布和偽裝網覆蓋的軍卡,只露出令人心悸的、屬于大型導彈運輸車特有的粗壯輪轂和底盤輪廓;倉庫門口,身著蘇丹軍裝但姿態緊繃、眼神銳利的守衛,泄露著職業軍人才有的警覺。
m女士有種直覺,兩者之間有著某種奇怪的聯系。
情報官的聲音低沉而快速,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夫人,‘鼴鼠’的現場評估,結合我們那個內線‘信鴿’的確認——這批貨是蘇丹國防部采購清單上的,用于補充首都防空圈。合同細節……追溯到了宋和平獲得北達爾富爾礦產特許權的時間點。”
m女士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屬指揮臺邊緣輕輕劃過,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微痕。那冰冷的觸感仿佛是她此刻內心的延伸。
喀土穆的線索表面上環環相扣,嚴絲合縫……
履行合同、換取資源、鞏固地位……
邏輯鏈條完整得令人窒息。
然而,一種源自無數次生死諜報交鋒磨礪出的直覺,卻在她神經末梢發出尖銳的低鳴。
宋和平——那個如同沙漠幽靈般狡詐、行動軌跡永遠飄忽不定、視常規如糞土的男人——會如此“規矩”地做一筆“正規”軍火生意?
這與他過往每一次驚心動魄、劍走偏鋒的作風,如同油與水,格格不入。
她微微側頭,目光掃過屏幕上那個喀土穆倉庫的影像,聲音如同淬火的冰刃,清晰地下達指令:“喀土穆情報,歸檔。
標記‘蘇丹內部軍購’,風險等級下調至‘觀察’級。”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鼴鼠’任務完成,轉入常規監視模式,目標:確認交接最終去向。資源,”
她猛地加重了語氣,食指重重敲在全息地圖上亞歷山大港的位置,“全部集中!給我釘死‘海鷗號’!我要知道它肚子里裝的是什么‘破碎機’,它的目的地是地獄的哪個角落,它的獠牙準備咬向誰的咽喉!通知所有海上力量,目標優先級:最高!”
命令如無形的漣漪,瞬間擴散至整個指揮中心。
喀土穆倉庫的圖像被縮小、挪移,最終黯淡在屏幕邊緣。
無數目光和運算資源,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重新聚焦于那艘在地中海灰藍色背景上顯得格外刺眼的銹蝕巨輪。
宋和平精心編織的“金蟬脫殼”,那層看似堅固的“履行合同”外殼,在情報重心的轉移上暫時蒙蔽了倫敦最銳利的鷹眼。
然而,m女士的視線并未完全離開喀土穆的畫面。
就在那倉庫影像即將徹底隱入背景的剎那,她的目光如同鷹隼攫取獵物,死死釘在其中一張照片的角落——一輛半開的軍卡尾部,在厚重的帆布和偽裝的陰影縫隙里,一絲極其微弱的、異樣的金屬反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