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哈迪醫生。”
那個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一個經過變聲器扭曲處理后的聲音。
“時間在流逝。每一秒,都意味著風險幾何級數地增加。目標就在你樓上的病房里。你的猶豫是愚蠢的奢侈品,早點下手,然后開溜,醫院對面的大街上有一臺尾號045的suv,是我為你準備的交通工具,還有假護照,你完全可以駕車從陸路離境……”
聲音停頓了一下,那短暫的沉默比任何催促都更具壓迫感。
“完成它。現在。否則……我們承諾的‘新生活’,連同你女兒在波士頓的治療機會,都會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你清楚后果。”
電話斷了。
只剩下一串單調的忙音,在死寂的辦公室里空洞地回響。
麥哈迪猛地將手機甩在桌上,仿佛那是一個燒紅的烙鐵。
他雙手用力插進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灰白頭發里,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女兒蒼白的小臉在眼前晃動,那雙總是充滿信任和依賴的大眼睛,此刻卻像是無聲的控訴。
波士頓兒童醫院頂尖的神經外科專家……
那是女兒唯一的希望,是黑暗隧道盡頭唯一的光亮。
作為醫生,他太清楚目前波斯的醫療水平。
只有將女兒送到國外,送到美國,才有獲救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此刻被握在電話那頭的人手里,隨時可能熄滅。
他猛地拉開右手邊最底層的抽屜,動作粗暴得像是在撕扯什么。
里面沒有病歷,只有幾本過期的醫學期刊。
他顫抖著撥開那些雜志,手指在抽屜內壁摸索著,指甲摳到一個小小的、幾乎與木質內壁融為一體的凸起。
用力一按,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噠”,抽屜底部的一塊薄板彈開了。
下面是一個隱秘的夾層。
躺在里面的,是一個小小的、透明的玻璃安瓿瓶。
瓶身光潔冰冷,里面盛著大約10毫升的液體。那液體清澈如水,沒有任何顏色或氣味。
10%濃度的氯化鉀注射液。
作為外科醫生,他太清楚這看似無害的液體的恐怖威力了。
鉀離子是維持心肌細胞正常電生理活動的關鍵。
在心臟手術或急救中,通過中心靜脈導管,在嚴密的心電監護下,緩慢輸注稀釋的氯化鉀溶液以糾正低鉀血癥是常規操作。
然而,未經稀釋的高濃度氯化鉀(如10%溶液)如果快速注入外周靜脈,或者更致命地——直接注入血流——其后果是毀滅性的。
高濃度的鉀離子會瞬間破壞心肌細胞的靜息電位,使心肌細胞處于持續的去極化狀態,無法產生有效的動作電位。
其結果就是心臟驟停——通常是快速的、無脈性電活動(pea)或心室停搏。
這個過程可以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理論上,只需10毫升10%的氯化鉀溶液直接快速靜脈推注,就足以在幾分鐘內讓一顆健康的心臟徹底罷工。
死亡報告上會寫下:心源性猝死,原因不明。
尤其是在一個剛遭受外傷、身體狀態本就不穩定的“病人”身上,這種死亡幾乎不會引起深度懷疑。
它迅速、致命、尸檢時除非專門檢測血清鉀離子濃度,否則難以直接鎖定毒物。
安瓿瓶冰冷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一直涼到他的骨髓里。
他拿起它,對著燈光。
那清澈的液體在玻璃壁內微微晃動,折射著微弱的光,像是最純凈的死亡。
“維持生命的電解質……收割生命的鐮刀……”
他對著那冰冷的液體喃喃自語。
“我是醫生……我發誓要……不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