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靠近了一些,嗓音有些低啞,“作為天生的神話生物,我在感情方面的天賦本就不如生而為人的你。你能區分各種各樣的感情,對故鄉的懷念,對父親的擔憂,對信徒的責任感,對幼者的愛護……就像一個花園里各式各樣的花卉。可我名為人性的土壤是貧瘠的,上面沒有那么多種類的花和樹,只有一層苔蘚罷了。”
“提到一個可以依賴解惑的長輩,我想到的是你;提到一個可以撒嬌耍賴的兄長,我想到的是你;提到一個哪怕什么都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的朋友,我想到的依舊是你。”
“提到一個可以攜手度過漫長歲月的伴侶,我想到的還是你。”
祂看起來有些委屈,也有些懊惱,黑色的眸子里泛著水光,看得透特心中一顫。
“我沒辦法像普通人一樣把一個對象框定在親情,友情,愛情某一特定的情感中,我對你的感情并不純粹——但你也不能說,不純粹的東西就是不合理,不應該存在的吧。”
“我并非要責怪你。”沉默良久后,透特輕輕嘆了口氣,“如果感情能夠被規定在條條框框里,遵循一定的規律運行,那世界上也不會有那么多幺蛾子了。只是我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寄托太多,當心失望。”
“都是神話生物,又不是賢王圣徒,我知道收束那些不切實際的期望,但你也別太苛待自己。”
透特動了動嘴唇,可還不等祂組織好言辭,阿蒙就上前了一步,祂從寬大的袍袖下勾起祂的手,舉到唇邊,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
“我們試試吧。”
好吧,試試就試試,反正又不會少塊肉。抱著這樣的心態,透特點了下頭,并做好了新鮮勁兒過去后分手大吉的準備。
但人算不如天算,透特沒想到這一試就是好幾百年。
習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祂習慣了夾在書頁間黑色的鴉羽,習慣了花瓶里不曾衰敗的鮮花,習慣了床頭柜上時不時出現的巫師帽,也習慣了枕頭下有一條擦拭鏡片的絲鍛。
時天使出現在祂生活中的頻率越來越多。
抱怨所羅門越來越嚴重的疑心病時,祂在;吐槽信徒那些奇奇怪怪的祈禱時,祂在;探訪神棄之地的各個幸存城邦間時,祂在;翹掉建國日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宴會時,祂在;穿著睡衣搗鼓化學實驗的時候,祂在;去神戰遺跡搜集建造載具所需要的一系列參數時,祂也在。
透特并不反感,甚至覺得這種相處模式有些熟悉。
“你們兩個是連體嬰兒嗎?”
這是梅迪奇的評價,透特終于想起來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了,因為第三紀的時候好像就是這么一回事,只不過小烏鴉變成了大烏鴉,小小的一團變成了又高又瘦的一條,雖然占的地方多了些,但并不煩人。
葉蓮娜笑著說,“這次我贊同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