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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由我這個外人來做這事是很不妥的。”
在去關押著孔代親王的后裔和親信的地牢的路上,透特察覺到了奧爾尼婭微妙的情緒變化——莉莉絲允諾的那份“文明啟蒙者”讓祂斗志滿滿地想要解決這件事,以至于一時忘了由祂這個外人去審訊血族的內部成員是一件很不妥當的事情,要是不小心觸及到什么機密,恐怕會鬧得很尷尬——透特慢了半拍才意識到這點,祂琢磨著奧爾尼婭應該是看在那枚指環的份上才沒有拒絕。
“如果您覺得不妥,我們可以換一個切入點。”透特斟酌著說,“比如先去看看被孔代親王毀掉的那棵月桂。”
“不,我沒有不信任您的意思。”奧爾尼婭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只是我們已經審問了許多次,恫嚇,吐真藥劑,‘觀眾’途徑的非凡物品……各種能嘗試的手段都試過了,一套套問題翻來覆去地問,被審訊的人處在崩潰邊緣,而負責審訊的人也不好受。”
透特沉默了,祂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可即便如此,依舊一無所獲。”奧爾尼婭輕輕嘆了口氣,“他們咬定自己沒有察覺到和孔代叛逃的任何先兆,有的人甚至懷疑這是我為了排除異己設計的賊喊捉賊戲碼。”
“您辛苦了。”透特真心實意地安慰道,“不過您啟發我了,我應該換一個思路。”
祂攤開手,一粒細小的種子出現在掌心。
透特一開始是打算用“匹諾曹”這個魔法,這個魔法的原理是讓說了謊的人身體發生畸變,這種畸變遠比原版童話隨機,不限于讓鼻子變長,還可以讓耳朵變得像大象那么寬,把腳掌變得像熊掌一樣肥——但它有一個漏洞,那就是發動并不取決于客觀真相,而是取決于心理。
如果目標的心智和記憶受到了影響,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說過某些話,沒有做過某些事情呢?因此,祂需要一些更直接的手段。
因此,祂需要一些更直接的手段。
種皮裂開一個小口,一顆晶瑩如玉的苗芽顫巍巍地露出頭來,似乎風一吹就會斷掉,透特從寬大的袍袖里取出一管金色的液體淋在上面,加速了萌發的過程,十秒過后,苗芽變成了一截手感冰涼的,能夠單手握住的樹苗,玉色的枝干上零星點綴著深色的葉子。
在不司掌“豐饒”權柄的情況下,廣寒月桂只能生長到這種程度,但透特相信它足夠應付接下來的場面。
“奧爾尼婭殿下,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地牢的門打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一雙雙血紅的眼睛自晦暗的燭光中亮起,有的人一道道憂愁,恐懼,猜疑的目光,也有人倉皇低下頭顱,不敢直視上位者,還有人蜷縮在簡陋的床榻上,借沉睡打發郁悶的時光。
“如果我是月亮上那位,在地球屏障還算堅固的情況下,為了得到香噴噴的源質,必須要用一些迂回的方法。”
祂擎著廣寒月桂的樹苗,不急不緩地走過一間間牢房。
“如果想要迅速一點,大可控制一個旅法師——但這個幾率很小,畢竟‘門’是二十二條途徑中最能跑路的。”祂似是被自己的揶揄逗笑了,微微彎了下唇角,“所以最常見的思路還是隱蔽而緩慢地滲透。”
無形的眼瞳在祂身后睜開,如孔雀抖開翎羽,視線織成一張密集的網,一絲一毫,一羽一鱗盡不落下——在囚徒之中,有的人在被廣寒月桂散發的粼粼冷光照到時,臉上流露出幾分隱忍的掙扎之色,并無意識地往黑暗中縮了縮,窺秘之眼忠實地記下他們的畏懼和抵觸,分毫不差地反饋給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