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這傻鵝最近又胖了,我懷疑它偷吃了隔壁王老漢家的雞食,但它死不承認,還沖我嘎嘎叫,仿佛在說‘你憑什么污鵝清白’。
我懶得跟它計較,誒?我竟然學會了前輩說話的口吻哈哈。
等我死了,白羽要么被燉了,要么被村里孩子收養,總之是餓不著的,前輩不必替它操心,鵝也有鵝的道。
前幾日教孩子們寫字,穗穗問我,“先生,‘死’字怎么寫?”
我隨手在沙盤上劃拉了兩下,她歪著頭看了半天說,“先生,這字怎么像個人躺在土里笑?”
我愣了一下,心想這丫頭有慧根,比我強。
我像她這么大的時候,還整天抱著祖傳的劍譜做夢,想著有朝一日能一劍劈開這該死的命數。
說來可笑,我祖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只聽我那早逝的爹說先祖一劍能削平半座山。
到我爹那輩,家道中落,只剩幾本破書,一架琴和一把銹劍。
我十歲那年,爹喝醉了,指著我說,“你小子要是有靈根能修行,咱家何至于絕脈?”
我當真了,每日寅時起床,對著朝陽吐納,吸了滿肚子涼風,以為靈根能練出來,結果除了打嗝什么也沒練出來。
十六歲那年,我偷了家里最后一塊靈石跑去仙門測靈根,你猜怎么著?
那測靈盤亮了一瞬又滅了,我求著那管事再測一次,那管事斜我一眼說,“凡胎俗骨,別擋道。”
那天我蹲在人家山門口啃了三個冷饅頭,心想,人活一世,總不能真就等著躺進土里吧?
后來我跑過鏢,販過馬,在酒樓當過賬房,還跟江湖騙子學過兩手‘仙術’。
最瘋那年,我還往心口捅過刀子,想看看自己這具凡胎俗骨里到底有沒有藏著半點仙緣。
結果嘛……自然只捅出一腔滾燙的血,燙得我從此再不敢輕賤性命。
前輩問我為何不肯治這絕脈?
其實我試過的。
二十歲那年,我用盡辦法,綁了只小山妖逼它給我渡靈氣,結果疼得三天沒下床。
二十二歲,有個女修說幫我治療,結果她是合歡道,只是想吸我……慶幸她修為不高,我還能原樣逃出來。
二十五歲,我仍是不甘心,又去跳崖找‘仙人洞府’,結果掛在半山腰的松樹上。
那會兒我才明白,人吶,與其折騰著死,不如踏實著活。
還是種蘿卜實在。
埋下一粒種子,澆水,施肥,等它長大。
若運氣好,能收一筐蘿卜。
若運氣不好,至少也看了一場青苗破土的熱鬧。
說來也怪,把種子埋進土里的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我爹那句‘劍道不如農事’。
我小時候只當他想忽悠我放棄修行去種地。
我爹年輕的時候,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快劍,但他三十歲臨終時,卻握著把鋤頭入土,說下輩子再修劍就是狗。
天地間最鋒利的劍,從來不是用來斬斷命數的,而是學著與它共處。
就像我明知寒露將至,仍給院外新栽的桃樹苗綁了防凍的草繩,盼著它明年能開滿一樹好看的花,秋日結幾個甘甜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