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筵日講官們可都沒有教過。
這定然是馮保教的。
將謎語人嘉靖皇帝那套掌控群臣、玩弄天下的把戲,教給了小萬歷。
小萬歷笑著道:“沈編修,往常都是你給朕出題,今日朕也給你出一道,朕相信,滿朝官員,你是最懂朕的,一定能猜出這個名字!”
“臣盡力。”
沈念翻開文書,細看起來。
“沈云旗,出自屈原《離騷》中:駕八龍之婉婉兮,載云旗之委蛇。寓意志存高遠,有凌云之志。”
“沈翀翙,出自李賀之詩:翀翙陂路長,翀,直飛之意;翙,鳥振翅聲。”
……
“沈景鑠,出自班固《東都賦》:鋪鴻藻,信景鑠,揚世廟,正雅樂。”
“沈晷昪,出自《周髀算經》:立晷測昪,以正四時,晷,即日影儀,昪,即日光明亮。”
……
沈念看得頭疼。
那幾個復雜的生僻字,定是欽天監或某個禮部老臣亂翻書搗鼓出來的。
正常人家的孩子誰會取這種名字!
學寫大字時,便會讓孩子因名字復雜而大哭一頓。
很快。
沈念便看完了三十多個名字,然后開始思索到底哪個名字是小萬歷親自選定的。
沈念的腦袋轉的飛快,不斷排除。
約十數息后。
沈念突然鎖定一個名字,然后在心中篤定道:“定是這個!”
小萬歷近日對沈念甚好。
一方面是沈念擅于日講,另一方面,沈念乃滿朝官員除馮保外,唯一一個在乎他高興不高興的人。
他知曉,能在乾清宮獨居,實乃沈念之首功。
小萬歷清楚自己距親政已越來越近,在李太后與馮保的教育下,自然也想籠絡一些能充當“自己人”的官員。
其中,沈念就是一個。
一個皇帝,對“自己人”最重要的要求就是:言澈心誠,無一事敢欺瞞。
沈念抬頭看向小萬歷,無比自信地說道:“沈言澈。”
“言顧行,行顧言,言行合一是為臣之本;心如明鏡,物來順應,是為心之澄澈。言澈則心誠,臣修史必誠,御前記注必誠,對國必誠,對陛下必誠!”沈念高聲說道。
前兩日。
小萬歷剛學過《禮記·中庸》里的言顧行、行顧言與《朱子語類》的心中明鏡。
沈念結合小萬歷對他的期待。
故而推斷出,其親自選定的名字是:沈言澈。
“哈哈,沈編修果然厲害!朕再送你一幅字,至于皇家賜名的其它禮儀,就交給馮大伴了!”小萬歷笑著說道。
一旁的馮保道:“沈編修,張閣老素來不喜陛下醉心書法而忘政事,而今陛下還要為你送字,可見器重,還不快快謝恩!”
“謝陛下隆恩!”沈念躬身拱手。
沈念明白,小萬歷對他不斷施以特恩,就是希望沈念能成為他的人,而非張居正的人、呂調陽的人,甚至是馬自強的人。
帝王之術。
即使不用別人教,只要坐在這個位置上,也能無師自通。
他想要親政。
就必須籠絡提舉自己的親信,然后打擊壓迫皇權的其他官僚。
……
片刻后,沈念走出禁中。
他很慶幸。
慶幸小萬歷沒有給他兒子定下沈晷昪、沈翀翙、沈景鑠這類名字。
沈言澈,倒也不算難聽。
“過幾日日講,還是要向陛下暗示一下,不能養成這種猜謎語的陋習。”沈念喃喃道。
至于自己是誰的人,沈念心中有著清晰的自知。
誰能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誰能讓底層百姓的日子過得好一些,誰能讓特權、壓迫、欺辱等不公減少一些,誰能讓這個世道變得更好一些。
沈念便與誰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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