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突然站起身來,拿起茶盞摔在了地上。
“砰!”
茶盞的碎片迸濺到孫秀的臉上,左臉頰直接刮出了血,但他一聲都不敢吭。
馮保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發脾氣了!
“你們都是瞎子聾子嗎?不知今年情況與往年已大不一樣了嗎?今年的朝廷,尤為重視民意,陛下也在為親政而努力贏得民意,因此事,陛下訓斥我:搖動科舉,就是搖動大明江山!”
“只有你們死了,此事才能到此為止,才能體現陛下的公正嚴明,才能堵住那些言官書生的嘴!”
聽到此話,孫秀頓時蔫了,沮喪地低下了腦袋。
此事,馮保也有分紅。
但他根本不敢告發,因為皇帝會保馮保,張居正會保馮保,甚至李太后都會保馮保。
而能保他的,只有當下想讓他自殺的馮保。
……
臘月二十三日,清晨,常朝朝會。
剛開始。
都察院左都御史陳瓚便大步走出。
“啟稟陛下,經都察院連日徹查,共查出京師內制造科考舞弊工具者有三百余人,冒籍跨考者十二人,涉嫌科考受賄的官員、內廷宦官累計七十五人,皆已收押入獄。經都察院、刑部、北鎮撫司聯審,生員趙承硯所反映的關節賄賂、冒籍跨考皆存在,但并未發現有人真正操控科考。”
“民間書生所言的考院暗道、飛鴿傳書、私藏夾帶、冒名參試……還有所謂令謄錄者或閱卷官看的別字暗語,純粹是那些受賄官員宦官為騙取錢財,私自杜撰,這一系列行為根本無法成功。”
“那十二名冒籍跨考者,一旦參加會試,也絕對會被發現。”
“故而,臣等將此科場舞弊事件,定義為某些貪贓枉法的官吏宦官,為謀私利而進行的一場以職詐騙行為,而非操控科考,當下的科考制度還是能有效杜絕徇私舞弊,算是公平公正的。”
“至于趙承硯所言的兩位閣老之子已內定為一甲,實屬荒繆。還有‘榜上盡是山西籍’之說,只是因為兩位閣老都要避嫌,依照慣例張閣老將會成為主考官,故而有人以此杜撰謠言,引得百姓仇視朝廷。”
……
“嗯?”
聽完陳瓚的講述,沈念有些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不愧是都察院,與內閣一樣,皆是以大局為重,為了朝廷形象,直接將這樣一場科場舞弊案,定性為:官員胥吏以職詐騙案。
如此定性,意義截然不同。
科場舞弊、操控科考,意味著科舉不公,有錢便能入仕。
但以職詐騙,那些行賄的舉子就由受益者變成了受害者。
簡而言之。
前者是:受賄的官吏宦官拿錢辦事、操控科考,被不公正對待的是絕大多數正常參與科考的人。
后者是:受賄的官吏宦官拿錢不辦事,那些行賄者成為了受害者,而科考對大多數人依然公正。
前者的危害性遠遠高于后者,朝著后者引,儼然是為了科舉穩固。
沈念細細一想。
突然覺得這樣講也算合情合理,畢竟明年的會試還未曾發生,朝廷還能夠亡羊補牢。
隨即,張居正站了出來。
“陛下,經內閣商議,為避免關節賄賂之事在京師及地方州府出現,可增數條科舉法策,從嚴從重!”
“針對考生舞弊,直接削除功名,終身禁考;針對考官受賄,直接罷黜官職,貶為庶民,且永不敘用。針對代考、泄題者,直接流放邊疆,連坐親屬;針對幫助考生舞弊的商人,可以十倍利懲之……”
“為減少冒籍跨考行為,可采用聯保連坐制,考生需同鄉五名秀才聯保,若有舞弊,連坐取消功名!”
“至于鬻牒納粟,只要不給予舉人銜,臣以為可暫時保留,因為朝廷軍需、災異、民荒等異況,都需此類收入來保障!”
……
張居正這一番話,讓官員們突然回憶起了開國時期的嚴酷刑罰。
不過科舉乃國之基,如此嚴,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