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日,清晨。
曲阜縣縣衙后衙。
沈念、石青、湯顯祖與山東巡撫趙賢相對而坐。
沈念看向三人,率先開口道:“半個時辰前,衍圣公已通過驛遞將奏疏寄往京師,預計四日后晚上子時左右,陛下的旨意就會傳到曲阜縣,我建議,我們必須在第四日日落之前,移大成殿圣人雕像,尋到忠信社名錄!”
聽到此話,趙賢不由得一愣。
“沈……侍講,這是何意?昨晚你們不是與衍圣公談好,由陛下的旨意決定是否移圣人雕像嗎?”
沈念微微搖頭。
“依照我對陛下和三位閣老的了解,他們必然會讓我們先尋忠信社名錄藏于大成殿的證據,然后才能準許挪移,但當下薛鉦已死,我們很難找到證據,此事若拖延下去,名錄很有可能被一些人毀掉,所以我們必須當機立斷,即使被懲被罰,背上罪名,也要立即移圣像、尋名錄!”
湯顯祖挺起胸膛,說道:“我們在移圣像前,只要提前祭拜,焚香獻酒,罪過最多也就是杖八十,下官能接受!”
“我也能接受,只是要驅散那些護圣像的孔家人,恐怕還要費些功夫!”錦衣衛千戶石青也開口道。
二人皆知,有些事情不能拖,一旦拖下去,可能永遠都找不到真相。
外加這種涉及“儒家道統”的大事。
小萬歷要考慮朝廷對儒家的尊重,即使他希望移圣像,也不會在奏疏中批復同意二字。
沈念三人考慮的是如何完成任務,至于因此獲罪,他們認為值得。
“老夫不同意!若能在圣人雕像下找到名錄,罪過可能會小一些,若找不到呢?褻瀆圣賢甚至是大不敬的罪名,誰來背?你們就全然不顧自己的仕途嘛?”
沈念道:“一定能找到!”
“你哪來的自信?”趙賢一臉不解。
沈念面色認真地說道:“我們排除了所有藏匿之地,剩下這個唯一所在,無論多么難以置信,都定然是藏匿名錄之處。”
聽到此話,趙賢有些哭笑不得。
這完全就是一點實證都沒有。
“胡鬧!完全就是胡鬧!二位是皇差,老夫管不了,但老夫可以選擇不參與此事!”趙賢起身便欲離開。
沈念看向趙賢。
“趙巡撫,你可以不參與,但事后,我們便立即彈劾你監管有失、怠于政事、包庇罪官,故縱下屬,我相信,依照我與石千戶的能力,讓你致仕回家還是沒問題的!”
“沈念,你……你……你敢威脅我?”向來以好脾氣示人的趙賢被沈念完全激怒。
“威脅你又怎樣!忠信社名錄,令兗州府幾乎變成薛家私地,他們無視大明律法,權貴勾結,謀取私利,令儒家圣地變得烏煙瘴氣,這難道不是你這個巡撫的失職?”
“名錄上的官員,有的還有挽救之可能,有的則必須重懲,若不將他們挖出來,給兗州府百姓一個交待,殺了薛鉦,還會有第二個薛鉦出現!”
“當下,我朝縣鄉之治如此混亂,便是因這種權貴勾結、謀取私利的事情太多了!唯有將此事當作反面典型,公告天下,才能減少此類事情的發生。”
“而你,作為一省之主官,只想著自己的仕途考績,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做官真心為百姓做過什么,現在,我懷疑你也在名錄之上!”
……
趙賢被沈念罵得臉色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緩了緩,又重新坐回去,然后看向沈念道:“你安排吧,老夫心中不是沒有山東百姓!”
此刻,趙賢要甩袖離去。
只會加重沈念對他也在名錄之上的懷疑。
若找不到名錄,沈念將此懷疑匯稟朝廷,幾乎就能絕了他的仕途。
隨即,沈念將自己昨晚便想好的策略講了出來。
“移動圣像,必須師出有名。我建議,縣衙立即出公告,將邪社忠信社之事,告知所有曲阜縣的百姓,并將忠信社名錄可能隱藏于孔廟之中的消息也傳出去,讓百姓們討論要不要移像搜查。”
“我相信,鄉下之民,絕大多數都會同意我們移圣人雕像的。如此,我們便可以打著順從民意的口號移圣人雕像。”
“此輿論擴散開來,預估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