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已經變得虛弱的爆炸聲就爬出那扇通往露臺的熟悉大門。
于是,在空無一人的露臺上,那些纏繞著斷裂的鋼筋、刮過破缺的玻璃的夜風,便發出細微的、如哭泣聲的“嗚嗚”聲響。
那是一種幾乎無法描述的聲音:
哀怨、低沉、仿佛從一切事物之中發出,像是從這片城市、從宇宙的最深處傳來的哀鳴。
就仿佛這座塔、仿佛宇宙本身正在哀悼剛才發生的一切。
這哀悼聲就吹開剛才直升機開槍時產生的火藥味,將清新的空氣混合著高空的寒意帶到柯南的身邊。
然后,這縷寒意就沿著衣角滲入皮膚,順著血液的脈動潛入到鼓動的心臟,將那些試圖從【工藤新一】內心深處爬出來的想法,一縷縷地凍結。
——柯南宇宙本身正在努力做出最后的挽救。
而【工藤新一】就站在那里。
站在這座京都塔三十三層露臺的最邊緣處,站在琴酒漸漸失去溫度的尸體旁邊。
現在,夜晚的涼風和無邊的黑暗籠罩了他。
借著遠處那塊發著幽幽綠光的【逃生出口】的燈牌,以及從遠處走廊里亮起的應急燈光,柯南就看向手中緊捏著的那塊手表。
這塊手表仍然如同最開始那樣一塵不染。
如同阿笠博士過去所說的那樣,它堅固的不可思議,那晶瑩的表蓋上沒有哪怕一絲劃痕,不論是剛剛的撞擊、碰撞,都沒有給它造成一絲損害。
那些微弱的光線就透出表蓋,反射到柯南的眼中。
三枚指針,不,應該是四枚指針依然精確地指著某一個方向,而在指針下面的四個表盤,則沉默地轉動著。
而那第四個轉動的表盤,則驗證著那剛剛他親手鑲嵌上去的“指針”,很可能是真的。
工藤新一沉默了很久。
他輕輕顫抖地打開表蓋,試著取下那枚湖藍色的指針。
指針紋絲不動。
這枚指針已經牢牢地與這塊手表合為一體,不可分離,仿佛它天生就該在此處。
他停下動作。
那一刻,工藤新一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琴酒在死前對他說的那句怪異的嘲諷——
“你看看你,工藤新一,這真的太滑稽了。”
這句話就讓他從那種腦海里驅之不散的恍惚中清醒過來。
【工藤新一】終于真切地意識到了剛剛發生了什么——
琴酒死了。
這個男人最終死在他面前。
工藤新一原本以為,當這一天終于到來時,自己會如釋重負。
但現在他卻只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空洞感,仿佛琴酒死去的那一刻,他也一并失去了一部分自己。
沒有勝利的喜悅,正義獲勝的歡欣,甚至連一絲解脫般的輕松都沒有。
內心不知為何只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沉重。
像是他用全部的力氣將勝利之杯攬到手中,卻又發現在杯底上赫然刻著一行小字:
“真正失去的,永遠無法倒流。”
琴酒活著的時候是【工藤新一】必須解決的敵人,是【江戶川柯南】必須戰勝的邪惡象征。
現在他倒下了,靜靜地躺在那里,臉上還留著譏諷的笑意,仿佛是在死去之前看穿了自己。
“你看看你,工藤新一,這真的太滑稽了。”
那句遺言像一根針一樣扎進了工藤新一的腦海里。
他不愿承認,但琴酒說的沒錯。
【工藤新一】現在腦海里只充滿了對這一切的困惑,那種無以復加的荒誕感覺,甚至超過了他內心對于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的擔憂。
這種感覺甚至強烈到近乎攫住他全部心智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