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安慰了蘇曉蔓幾句,肖岷便起身告辭。兩人一同離開學校,走回柳林屯。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一路無話,卻各懷心事。
肖岷回到章老太太家時,早已過了晚飯時間。讓他意外的是,春梅一直守在灶臺邊,見他回來,立刻手腳麻利地端出一直溫在鍋里的飯菜,雖然只是粗茶淡飯,卻透著濃濃的暖意。
“肖先生,快吃點吧,肯定餓壞了。”春梅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眼神里滿是關切。
肖岷心中微微一暖。這些日子,章家人對他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這份淳樸的善意,在這偏遠的山村顯得尤為珍貴。
“謝謝你,春梅嫂子。”他真誠地道謝。
夜深人靜,肖岷躺在偏房那張簡陋的木板床上,毫無睡意。蘇曉蔓講述的故事,那些鮮活又悲劇的人物——苦命的母親、懦弱的父親蘇懷清、愚昧殘忍的“山神信使”和村民——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中盤旋。他很久沒有因為凡塵俗事如此心緒難平了。
他確實想改變落云坡,但絕非簡單地投錢修路建房。物質匱乏固然可怕,但精神上的蒙昧與落后,才是真正的窮根。如何從根本上扭轉這種局面?教育、觀念、破除迷信…千頭萬緒,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思索著,不知不覺沉入夢鄉。即使在夢中,那片沉重的大山和山里人渴望的眼神,依舊縈繞不散。
第二天是周六,學校休課,山村顯得比平日更為寧靜。
清晨,天剛蒙蒙亮,一輛拖拉機“突突”地從賈家坳開了出來,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開拖拉機的是賈家一個遠親,車上坐著的是校長賈德旺。他穿著一件半新的中山裝,頭發梳得油光锃亮,懷里揣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裝著他攢了許久的“活動經費”。
拖拉機并非直接去往一百多公里外的雙堰鎮,而是先將賈德旺送到三十公里外的一條坑洼公路邊。那里有一個簡陋的招呼站,偶爾有長途客車經過,可以通往鎮里。
“旺哥,真不用我等你?”開拖拉機的漢子問道。
“不用不用!你回去吧,我辦完事自己坐車回來,說不定得明天了!”賈德旺連連擺手,跳下車,目送拖拉機掉頭遠去。
他在路邊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攔下一輛破舊的中巴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終于在中午時分抵達了雙堰鎮。
鎮子比落云坡繁華百倍,街上人來人往,商鋪林立。賈德旺先找了家面館,痛痛快快地吃了碗帶肉臊子的面條,算是打了牙祭。然后,他便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一雙小眼睛卻像探照燈一樣,仔細掃視著街道兩邊的墻壁和電線桿。
他在找一樣東西——辦假證的小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