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屋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滯。趙三和海子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地看向了會計徐艷紅。
徐會計嘆了口氣,語氣有些低沉:“唉,這事兒…我們在這兒干活的人都不太愿意提。畢竟在這荒山野嶺的,聽說以前死過人,總覺得有點…不吉利。那墳具體在哪兒,我也不太清楚。”她頓了頓,看向海子,“海子他們巡山的時候好像看到過。”
海子聞言,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看著肖岷,帶著幾分警惕和疑惑問道:“你…你找那個墳干嘛?那女人…是你家親戚?”
肖岷早已想好說辭,神色自然地回答:“不算是親戚。是受她女兒委托。她女兒現在長大了,很想知道母親葬在哪里,想來祭拜一下。我這次正好來這里,就順便幫忙打聽打聽。”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頓時打消了海子等人的疑慮。海子是個直爽人,當即拍板道:“原來是這么回事!那行,等吃過晌午飯,我帶你過去認認地方。不過那墳頭早就平了,也沒立碑,荒草叢生的,不太好找,你得自己記好位置。”
肖岷心中一動,連忙表示感謝:“太好了,真是太感謝海子哥了!麻煩你們了。”他看著屋里簡樸的陳設,又想到他們長年堅守在這艱苦之地,便暗自決定,下次再來,一定要給他們帶些實用的生活物資和食物作為答謝。
時近正午,林場的炊事員李大姐招呼大家吃飯。飯菜很簡單,一大盆土豆燉豆角,一碟咸菜,主食是饅頭。肖岷也沒客氣,和工人們圍坐一桌,吃得格外香甜。這種粗糲質樸的食物,反而讓他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踏實感。
飯后稍事休息,海子便扛起一把開山刀,對肖岷一招手:“走吧,肖兄弟,趁天還亮著,我帶你過去。路不太好走。”
肖岷點頭跟上。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林場,沿著一條幾乎被雜草淹沒的小徑向山林深處走去。海子顯然對這里極其熟悉,邊走邊砍掉攔路的藤蔓枝條,同時絮絮叨叨地說著林場的工作和山里的趣事。
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來到一處相對平緩的向陽山坡。坡上長滿了灌木和及腰深的野草。
海子停下腳步,指著山坡中上部一片長著幾棵矮松的地方:“喏,應該就在那一片了。我也記不太清具體是哪一個土包了,年頭太久了,又沒人打理,早就看不出來了。只知道大概就在這一片,當時聽老場長提過一嘴,說埋在這坡上了,能看到林場,也不算太孤單。”
肖岷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荒草萋萋,林木寂寂,哪里還分得清哪處是墳塋。唯有那幾棵矮松,像是沉默的衛士,孤獨地守望著這片山坡。
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和悲憫涌上肖岷心頭。那位不曾謀面的苦命女子,一生情路坎坷,最終香消玉殞,埋葬在這荒山野嶺,連一座像樣的墳塋都未能留下,幾乎湮沒于時光草木之中。若非女兒念念不忘,世間誰還記得她曾來過?
他走到那片山坡中央,對著那片土地,深深地鞠了三個躬。心中默念:“安息吧。你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善良且勇敢。她回到了這里,并渴望改變這片土地。你的苦難,不會毫無意義。”
海子站在一旁,看著肖岷鄭重其事的樣子,也收起了平時的隨意,默默地點了根煙,沒有說話。山風吹過,掀起陣陣松濤,仿佛天地也在同聲嘆息。
鞠完躬,肖岷仔細記下了周圍的地形特征——那幾棵獨特的矮松、對面山巒的形狀、以及遠處林場屋頂隱約的反光。他決定,下次帶蘇曉蔓一起來時,要為此處立一塊簡單的石碑,讓逝者有所憑依,讓生者有所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