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皇后所說,北辰王對迎娶公主的事,早有準備。
翌日一大清早,迎親的隊伍就進了京,在驛館整頓后,于申時末入宮赴宴。
嫡公主遠嫁,不是小事,整個明月殿,上上下下都在為蕭寂出嫁的事做準備,禮部也在先前為六公主備好的嫁妝之上,又按規制添了不少東西。
皇后要隨皇帝,一起與重華大殿之上宴請迎親之人,只派了自己身邊嬤嬤親眼為蕭寂的嫁妝一一過目。
只有蕭寂,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在御花園湖心亭里的藤椅之上躲清閑。
一位眉眼清秀的小宮女坐在臺階上,支著一條腿,一邊往嘴里拋花生米,一邊對蕭寂道:
“百余位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黑色重甲的兵,拉著輛烏漆嘛黑的馬車,打從進皇城起,沒有一個人擺出過笑臉,各個臉比驢臉長,知道的這是來迎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緝拿犯人呢。”
蕭寂閉著眼:“好歹拉的是馬車,不是棺材。”
小宮女一愣,粗著嗓門兒:“主子,這話可不許亂說。”
眼前這小宮女,其實也不是宮女,而是個小太監。
剛入宮的時候犯了錯,差點被掌事公公打死,被原主蕭寂救了下來,扮作小宮女,賜名斂秋,留在了蕭寂身邊。
此次蕭寂出嫁,他是要陪嫁的。
蕭寂想了想,問斂秋:“可知為首之人什么身份?”
斂秋今日一早就以采買的名義出宮去看熱鬧了,一直跟著這些人進了驛館,才打道回府,看得一清二楚。
“臉上帶著半塊玄鐵面具,兇神惡煞,青面獠牙,北辰王手下第一副將,林珩。”
北辰王有封地,無召不得入京,能派林珩來,就算是對蕭寂的重視了。
蕭寂原本以為,按照這個說法,從京城到北境要近一個月的路程,要想見到向隱年其人,最快也得一個月后。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當夜,宮里便出了一樁大事。
彼時,他剛剛沐了浴,更了衣,準備就寢,便發現自己床榻之后的窗戶,不知何時竟開了條縫。
初冬夜里的風已經開始刺骨了,鉆進燒著地龍的寢殿內,頓時就讓蕭寂一陣神清氣爽。
蕭寂想了想,走到窗邊,又將窗戶開大了些。
而與此同時,他也突然察覺到自己寢殿之中多出了一道極為微弱的呼吸聲,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原主因為身份的緣故,夜里從不讓人在寢殿內守夜,就是斂秋,也只能守在寢殿大門口,不得入內。
那么,這只能說明,有人在蕭寂剛剛沐浴的當口,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他的寢殿。
這種戲碼,非常符合司命仙君的口味,蕭寂一點不覺得意外。
只關上了窗,走到燭臺邊,將燭火吹滅,淡淡開口道:
“你躲在這兒,若是有人來搜,你也逃不掉,來者是客,不如出來跟我聊聊,你都干了些什么,興許我心情好了,會幫你一把。”
寢殿內房梁之上的角落里傳出一聲輕笑,隨后,一道黑影便輕盈地落在了蕭寂的背后。
“我倒不知,九公主殿下,竟如此樂善好施,菩薩心腸。”
那聲音低沉悅耳中,還帶著一絲分不清善惡的調侃。
但在那聲音響起的瞬間,蕭寂眉心就是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