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打開請帖,上面寫道:
“泰白:予自謝病以來,鎮日閉居,不省外事。適聞同宗傳名荊土,歡忭之情,豈可勝言?欲親往拜會,愧體不能支。臨坐目想,常覺失通問之禮,傷敦族之義。今春色將暮,青梅正好,故于陋舍薄具菲酌,仰冀俯臨,不勝幸荷!
另聞君詩藝非凡,附呈新作小詩一首,請君一哂!凡所不逮,乞一一指教,切懇切懇!
假玉雖難辨,其光本不溫。若教燒后驗,方信是真昆!”
王揚看到最后那首詩,臉色一變,他不太信這是王泰的無心之作,是拿來請自己指點詩藝的。他更覺得這是為了防止自己推脫不去,特意用這首詩點明,他已經知道自己身份有假。這假玉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剛在那女人那兒渡完劫,這王泰又來發難。王泰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想做什么?
黑漢道:“來人說讓公子接到帖子后便去壽康巷尾的‘壽康書坊’,說是有要事要商。小人怕誤了公子的事,正想要不要去找公子回來,但又不知公子在哪。”
王揚實在不愿去見王泰,可又不得不去,問道:“你雇到了車夫了嗎?”
“雇到了,一個廚娘兩個雜役,連車夫共一共四人,廚娘和車夫是一家夫妻兩口,人挺本分的,身份絕對沒問題,小人特意去一家飯莊里找的,月錢要的也不高......”
“這個不忙,讓車夫備車,去壽康巷。”
黑漢注意到王揚眉間的一縷憂色,問道:“要等陳姑娘一起嗎?”
王揚想了想說:“不用。”
......
壽康巷窄,不容車行。王揚讓新雇的車夫老宋等在巷口,自己進去。
壽康書坊與王泰家同在一條街上,相隔不遠,王揚走進書店,店主迎上,向王揚揖手:“王公子請隨我來。”
“你認得我?”
店主不語,引王揚穿過后堂,從后門轉出,來到一處隱秘小院,院門口站了兩個佩刀男子,腰挺得如青松一般。
店主有節奏地敲了敲院門。
開門的還是上次王揚拜訪王泰時見到的那個長著一副撲克臉的男人,聲音冷漠:“主人有請。”
青苔簡院,面積很小,無花草樹木,也無裝飾器具,與之前去的那個神秘庭院不可同日而語,比之王揚家還大有不如。
院子中間擺著一方小榻,上面臥著一個短須男子,上穿白汗衫,下著犢鼻褲,頭發濕漉漉地披散開,正悠然地閉眼晾發。
王揚猜測,這應該就是王泰了。
王泰作為王揚在荊州城唯一的“親戚”,關于他的信息,王揚早就詳細打探過。
王泰,字仲通,乃東晉宰相王導的七世孫,妹嫁江夏王蕭鋒,曾為秘書郎、禁軍前軍法曹行參軍,后轉入司徒府,任東閣祭酒,去年離職,來荊州養病。自來荊之日起,便閉門不出,不通賓客。
在王揚的印象中,此人一直是個隱士一樣的人物,沒想到他居然會來找自己,更沒想到,他竟有一處如此隱秘的住所。
難道這才是他真正的棲身之地?
王揚不由得想起上次拜訪時沒見到王泰的事,或許那處宅子只是掩人耳目之用?王泰真正住的是這里?
撲克臉把王揚帶到躺著的男子面前,稟道:“主人,他來了。”
王泰只這么一睜眼,喜色便瞬間布滿臉頰:“哎呀是之顏到了!快快!看座!上茶!別怠慢了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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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樂天”乃古辭,《易·系辭上》:“樂天知命,故不憂。”
2《晉書·刑法志》:“贓滿五匹以上,棄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