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枝江、松滋六幢十三戍駐軍緊急出動,臨近四縣大發民夫,四個縣令全部到齊。差役掾吏,報信飛騎,相望于道。各衙司公干往來,互驗身份。五家莊園,搜檢警備,仆奴部曲,輔助協查。
軍府都護(省部特派員)方嚴奉荊州長史令,帶南郡防郡隊主(城防警備官)曹用率七百步軍,進駐樂家山墅,強勢接管案件,將郡縣兩級的賊曹、法曹、刑獄、長流等諸司皆排除在外。
樂湛早已快馬趕回江陵。此時莊園里的一個堂屋內,蠟燭已燃盡幾根,王揚坐在榻上,對面是方嚴,旁邊兩個文書正在記錄。
“公子如何確定他們是蠻人?”
王揚不耐煩道:“我已經說過了,別再問我同樣的話。”
方嚴取過文書桌案上的幾張紙,一邊翻一邊問:“公子說,‘椎髻翦發’,是有人椎髻,有人翦發,還是所有人都椎髻翦發?”
“我又沒挨個看,我怎么知道?”
“就算沒挨個看,也看了個大概吧。”
“你到底想問什么?”
“公子說,‘椎髻翦發’,是有人椎髻,有人翦發,還是所有人都既椎髻又翦發?”方嚴又問了一遍。
王揚看著方嚴不說話。
文書們停下筆,等著王揚回答。
方嚴一笑:“公子如果記不清了,可以說‘記不清了’。”
那豈不正中你下懷?
王揚都可以猜到,自己如果說‘記不清了’,這茍人接下來會問自己什么。
王揚一笑:“方都護可逛過妓院嗎?”
兩個文書抬頭,瞪大眼睛看向王揚。
方嚴臉一冷:“請公子不要說和本案無關的事。”
王揚理所當然道:“有關啊,你的回答,可以幫你理解,我的回答。”
方嚴忍下一口氣,說道:“去過”
“姑娘們穿什么顏色衣服?”
“五顏六色。”
“哪五顏?哪六色?是一共有五顏、一共六色,還是五六合十一色?”
方嚴哼了一聲:“不過是成辭泛指,如何征實?”
“我說的也是成辭泛指,你為什么就在這兒征實呢?”王揚反問。
“椎髻翦發如何是成辭?”
“‘椎髻’出《論衡》‘化南夷之俗,背畔王制,椎髻箕坐’;‘翦發’出《說苑》‘客必翦發文身’。如何不是成辭?方都護還是要多讀書啊!”王揚惋惜一嘆。
方嚴臉上煞氣隱現。
這小子滑得跟泥鰍似的,問了這么半天,竟然沒抓住一句把柄!
偏生還是他娘的高門士族,不僅用不得刑,連重話都不好說,真真的打不得、罵不得,這么下去,如何完成劉大人的交待?
他從匣子里拿出一支小箭:“這個公子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