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 ̄▽ ̄
“嗨,能有什么別的?就是救柳憕這點事兒唄!我叔父雅人高致,丘壑風流,但總得有人做事吧?沒辦法,我這個做晚輩的,就得多用點心,好好琢磨一下,準備得充分些,這樣把柳憕救回來的希望就能大一點。可我若是直接說,豈不是下了我叔父的顏面?還有點越俎代庖的意思,所以只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么要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朝廷自然有朝廷的處置,你叔父也有自己的安排。即便你要助你叔父,提前幫著謀劃便好,又何必一定要跟著出使呢?雖說安全上不至于有什么問題,但蠻部路遙道險,一路車馬勞頓,辛苦是少不得了,還有汶陽蠻兇鄙不化,既然敢劫士族,也不會把你們當什么上國天使來對待,少不得要挫你們的銳氣,說不定還會想辦法折辱你們......”
謝星涵眉間泛起憂色,彷佛星云凝聚著化不開的雨意,沉沉地壓在眼底。
王揚心道:為什么?因為我是被逼著去的唄!
但是這話他不能和謝星涵說,以免把她卷到危險中去。
王揚苦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已經應了巴東王,再說柳憕這件事我也有一定責任......”
“他害人害己!你有什么責任?!”謝星涵突然氣沖沖道。
提起這件事她就生氣!如果不是柳憕買通樂府管事打開暗門,蠻人哪能乘隙而入?王揚差點都沒回來!若是他沒咎由自取,被蠻人擄走,她必向柳伯伯告狀,好好打他幾百棍!
王揚見謝星涵怒了,也不敢直攖其鋒,先是旗幟鮮明,跟著附和了幾聲,然后苦笑道:
“不過畢竟是我們是一起遇險,我回來了,他沒回來......”
見謝星涵憤憤不平,又要開口,馬上補充道:“并且我叔父相邀同行,我也不好推辭。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權當是游歷,順便增些見聞,也沒什么不好。”
謝星涵默然,星眸微垂,似是認可了王揚的說法。
正當王揚以為“過關”時,謝星涵突然抬眼,盯住王揚,瞳孔微微收縮,像是正一寸寸地丈量王揚眼底的每一絲情緒:
“你說的是真話嗎?”謝星涵狐疑問道。
這......這突然這么有壓迫感是怎么回事?!
王揚不好意思地笑道:
“也不全是真話了,其實我也想借此機會,立些功名。”
王氏說謊法則第二十三條:聰明人喜歡抓謊,那就給他們一個拆穿小謊的機會吧!
謝星涵果然被蒙住。“皇都陸海應無數,忍剪凌云一寸心”。她之前就猜測過王揚這么做很有可能是為了前程。無論是順巴東王的意,還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族叔親近親近,又或者借此立功,積攢資望,為將來入仕鋪墊,都是王揚“凌云一寸心”的表現。更何況如果能借此機會,和柳憕化敵為友,交好柳家,那對于王揚今日后的仕途,可謂大有裨益。只不過
“其實以公子的才學,憑經學入仕根本不難。公子是擔心自己搖動古文尚書,所以會被國子學黜選?”
國子學中分經立博士。
其中古文尚書一門便有孔、鄭兩家博士:一家研究孔氏傳(即孔安國為《尚書》作的傳,也叫孔傳),另一家研究鄭玄的《尚書注》。兩大博士官全都立身于《古文尚書》,多少弟子憑此晉身?可以說,這里是《古文尚書》的大本營。王揚駁古文尚書為偽書,豈能被容?所以他們一定會全力阻住王揚入國子學。
天下郡學那么多,每年郡選生如過江之鯽,都是各地拔尖的學子,但被國子學收錄者廖廖。本來以王揚家門學問,是一定入選的。都不用說別的,只憑瑯琊王氏四個字,就已經一只腳跨入門里的。但這一次不然。
謝星涵也是今日才知曉,白虎道場論學三都講之一的沈驎士,已去國子學狀告王揚非毀圣人典謨,要求削其學籍,結果被新任國子學博士杜乾光罵了個狗血噴頭。
孔、鄭兩家古文博士下場,杜乾光也絲毫不怯,以一戰二,官司直接打到太常,雖然學籍暫時沒削成,但到了郡選時,阻力之大,是可以想見的。到時待選生那么多,一旦最后為了調和矛盾,黜落王揚,下次再選,可就是三年之后了。
劉昭是仁誠君子,他以為只要他報上去,憑王揚的學識,憑那幾卷著述,便是古文尚書的博士也得心服。可謝星涵知道,遠不會這么簡單。她每次跟王揚提國子學的時候,王揚都對這個話題不太熱衷,不知道是已經猜到此中艱難,還是說對國子學有些心灰意冷?
這一次也一樣,王揚只是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頭,而是撥開紗簾,向車外望了望:
“差不多了,前面路口停就行。”
謝星涵收回思緒:“你先陪我去個地方。”
“今天不行,今天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