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一陵心中一熱!他本是柳家部曲,跟隨國公爺大小幾十戰,當年國公爺在聲勢最盛之時稱病遜位,他雖然到現在也不明白國公爺為何如此,但他二話沒說,便卸甲去職,只因為在他眼中,前程什么的不重要,能跟著國公爺便足矣。話雖如此,但有時難免懷念當年的戎馬歲月,再看著昔日同僚個個帶兵主營,甲胄威武,心中能無一絲波瀾?不過他不僅不后悔,反而很自得,因為這代表他對國公爺的忠誠超越了這些東西:不是說我封一陵不能得位,而是我為了侍奉國公,不屑為之爾!
所以王揚這句話,正好說到了封一陵的驕傲所在!并且在封一陵看來,這個小公子說的比他自己心里想得還好!是啊,若非我自愿跟著國公爺隱退,將軍兩字,何足道哉?!
柳惔提醒道:“封叔,我們開始吧。”
封一陵醒過神來:“哦,好。”
他從衣襟中取出一張羊皮,打開攤在桌上,上面有炭筆畫的地圖,然后手指地圖,開始給柳惔和王揚講解起來。
兩根手指指著米堆,李敬軒白衣廣袖,聲音朗朗:
“在此山之前,不便動手,原因有三,第一、席恭穆遣州兵千人,護送使團,一旦有事,緊近郡縣,也可支援。第二、蠻兵不愿也不宜越界潛入。第三、若在境內出事,王爺責任不小。”
李敬軒手指漸移:
“過了此山,便是界外,乃漢蠻緩沖之地,席恭穆的兵,只能護送到這兒。從這兒到汶陽峽,近九十里,道險,無人煙,使團一百二十八人,除去正副使、文書、通譯、禮官、車馬仆役等,士卒不盈百人。人雖少,但馬匹不少,見勢不妙,二王隨時可能騎馬逃走,所以滅之不難,難在如何一個不漏網,全部殺掉......”
巴東王打斷問:
“一定要全殺嗎?放幾個無關輕重的回來報信,豈不更好?”
李敬軒一頓,為難措辭道:
“這樣固然好,只是......”
巴東王笑道:“本王也就是隨口一問,說的哪里有問題,你盡管指出來,怎么還吞吞吐吐的?”
李敬軒這才放心道:
“王爺所言固然高見,但也有不太妥當的地方。首先,人物是無關輕重還是有關輕重,蠻人未必能分辨準確。戰場上混亂一起,任何事都可能發生,萬一王揚扮做士卒呢?萬一王揖混在仆役中僥幸沖出來呢?再加上蠻人疏懶,說不定想反正要留活口,所以有人逃走也不窮追,最后反倒放走了關鍵人物。與其不清不楚地讓他們放掉幾個,不如要求一百二十八顆人頭,一顆不能少。
其次、永寧蠻不知這是我朝使臣,只是以為這是王爺政敵派來,和汶陽蠻別開貿易的。雖然事先說了,他們可能會假冒欽使,但要保證玄機不露,最好就是永寧蠻一見使團面,便以雷霆之勢,出重手全部剿殺。如果下手還留著分寸,弄出幾個活口,再機緣湊巧,聽了幾個活口的分辨之言,繼而起了疑心,那就得不償失了。”
巴東王點頭:“有道理,你繼續。”
“是。這九十里之中,有三處必經之路,其中最險峻的有兩處,一是瘴潭陂。入陂先要過索橋,過橋后道狹五尺,泥濘不易行,行一里半,道右有一蘆葦地,廣二里,縱三里,葦甚高,密若束矢,可供藏兵。若在此伏擊,只需等使團過橋后,便斷了索橋,然后伏兵殺出,他們便逃無可逃。
二是魚腹峪。全峪長三里,呈魚腹形,入出口皆寬三丈,越向里越窄,三百步外,兩壁夾峙,最窄處僅容車駕。中間地大,雖有幾個石柱,卻無法藏兵,兩側高不可攀,亦不能設伏。不過全谷只有一北一南兩個入口,堵住之后,使團插翅難飛。
此二者乃兵法所謂“天牢”、“天羅”之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