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憕雖然演得極盡真誠,但王揚一眼就看出他言不由衷。
不過王揚也不在乎柳憕怎么想。至于簡在帝心的事他現在已經沒有把握了。之前在庾易那邊留了個暗手,想通過打動天子讓自己多張保命的底牌,可這么長時間以來,天子一直沒什么表示。或許是表示了他不知道?有可能吧,但也不排除自己自作多情了,天子壓根就沒注意這邊。
上達天聽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王揚大一的時候曾中二地給某某部“上表”,洋洋灑灑一通論說,建議把“邏輯學”納入高中基礎課程體系之內。之所以說“中二”是因為他一不講究上表的方式方法,二居然還是用古文寫的,三來他當時學識太淺,根本寫不到點子上.....最后結果當然是石沉大海
后來他才明白,這種事想要做成,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都不說做成,就是想一紙成功達于案頭,那也得謀定后動。所以他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庾易身上。更何況庾易這邊他只是猜測,說不定庾易根本就沒有和那位說過自己的事。故而他借著柳憕被綁的契機,又獻了定蠻策。
一來是給蕭寶月挖了個暗坑。如果蕭寶月或者蕭寶月后面的人居心叵測,想要“盜版”他的想法,或者“盜版”之上,再來個滅口什么的,那這篇策論就可能成為翻盤的一個伏筆。二來此事涉及營救柳憕,并且由柳國公轉交,這個渠道比庾易要穩。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天子似乎對他的策論不太在意。盡管柳惔代轉柳國公的回復時多有勉勵之辭,但王揚卻察覺到了天子不以為意的態度。
許是他寫得太超前了,不得圣心?又或許帝王心術,不示人以好惡?可能的理由太多,王揚也摸不準。自古文人便有“獻賦”的傳統,即在正常的進取程序之外,通過天子(有時也不限于天子)進獻辭賦,以博得青睞。李白、杜甫、柳宗元、溫庭筠,都獻過賦,有人獻一次即成,有人屢獻無果。李商隱曾獻文章于京中顯達,自己描述等待的忐忑云“進不敢問,退不能解,默默已己,不復咨嘆”。王揚雖然沒有這么夸張,不過也是被拿捏了,體驗了一把“懸筆待沽,價不由己”的心情。
這邊柳憕聽到已得天子首肯,頓時有了底氣,興奮起來:
“阿兄見到詔書了嗎?具體怎么說的!”
“沒有詔書。”
“額,難道是以荊州刺史府的名義下的牒文?這么做倒是持重,但份量不太夠啊——”
“天子的意思是,朝廷曉諭蠻部的官文書不能提到貿易的事,并且得讓蠻部先放人,放人之后再主動請求貿易,然后我們才能許可。”
柳憕大驚失色:“這不是空手套——”
王揚一指柳憕:“這可是你說的。”
柳憕捂住嘴巴,臉色煞白,連呼吸都滯住了。
這么說,自己豈不是回不去了!!!!
“你知足吧,最開始天子的意思是蠻部放人之后還必須請求歸附,同時上貢,后來經過令尊的努力,才把這兩條去了......”
柳憕只覺喉嚨里像塞了團浸水的棉絮,連呼吸都打著顫!腦中只剩一個念頭——
完了,這是放棄我的意思,天威不可犯,國體重如山,體統大義一拿出來,便是我爹也沒辦法了
正當他絕望到眼前發黑時,王揚忽然拍了拍他的肩:
“沒事,我既然敢接這差事,自然有我的辦法,雖然不好保證什么,不過既然我來了,他們想扣住人不放,也沒有那么容易。放心,我會盡力的!”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