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可以——回京了......”
車上戴眼罩的男子躬身道:“恭喜大人。”
“同喜同喜!都收拾好了嗎?”王泰神清氣爽,聲音輕快。
“收拾好了。”
“好!明天一早咱們就走!”
“是。”
王泰閉著眼睛,哼了兩句小曲,又道:“雨元啊,讓車放慢速度,轉一轉,別直接回壽康巷,咱也瞧瞧荊州夜色......”
“王爺,這里面恐怕有問題,王揚堂堂瑯琊王氏,至于搭上自己的清白,來編這種沒有佐證的閑話嗎?這臟水潑得有點拙劣,不像王揚的作風。王泰說王揚與東宮有關,但其實細究起來,根本沒有能做實的證據。如意樓中的暗道能說明什么?王揚常去如意樓,就一定是去暗道嗎?便是去暗道,見的就一定是太子的人嗎?王揚上次借兵,去的地方便是如意樓。如果說他真在如意樓有什么隱秘勾當,怎么可能借王府的兵呢?這不是明擺著引我們注意嗎?
至于和謝四娘子來往便牽到西昌侯身上,那更是無稽之談。謝朏持中,從不黨附,謝家門第甚高,交游廣闊,王謝又是世交,以四娘子的才貌家聲,王揚著意攀附,不是很正常嗎?以上兩處都是捕風捉影,曲相附會,根本做不得數。唯一可以當做實質證據的便是這份證詞是送給東宮的,但這最關鍵的一處恰恰全憑王泰口述,未必能信。王泰潛居荊州,引而不發,名為養病,實有圖謀。王爺不得不防!”
孔長瑜憂心忡忡,卻憂心的不是王泰,而是王泰這幾張所謂證辭的紙,可能會造成的后果。這個后果,或許連王泰自己都想不到
“王揚是不是東宮的人,本王不知道。王泰是不是竟陵王的人,本王也不知道。但本王知道,王揖、王揚現在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本王更知道,伏在大竹嶺的那隊人,到現在還沒回來......”
巴東王拄著刀柄,眼神陰翳。
孔長瑜馬上道:“已經派人去大竹嶺了,再等三天——”
“不必等了。王揚如果真是東宮的人,那批錦緞袍襖一定被盯上了,順著這條線,查到永寧蠻是早晚的事。李敬軒說得對,再等下去,便是坐以待斃。”
巴東王的聲音越來越冷,孔長瑜的心也越來越沉,小心勸道:
“王爺三思,事情尚未明朗,風聲鶴唳,悔之無及——”
“本王做事,從不后悔。叫李敬軒來,馬上。”
孔長瑜還想再勸,巴東王刷一下的拔出刀來,燭光從刀脊上漫過,映出巴東王眼間快意的瘋氣和孔長瑜微微發白的面孔。
巴東王對著刀身,嘴角咧開個森然的弧度:
“這回可不是被人騙著拔刀的,這回是本王自己要拔刀。本王早說過,要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永明八年,八月丁酉,荊州城門晝閉。
車馬相堵后路。人群塞于前途。貴者車中,掀簾詰呵;賤者道左,擁擠啼呼。不論士庶官民,一并被擋在城門內,前進不得。
“蠻兵?胡扯!哪的蠻兵能飛到江陵來?你再去問!”
牛車中,王泰打發了下人,一股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昨晚遞完證辭,今早就封門了,難道說
“雨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王泰盯著戴眼罩的男子問。
“不知。”
王泰眼睛銳利起來:“我堂弟是不是對你有別的交待?”
雨元搖頭:“我的任務只是供大人驅使而已。”
王泰目光緊緊鎖在雨元那只獨眼上,試圖捕捉最細微的情緒波動,他向前坐了坐,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語氣也跟著和緩下來,懇切說道:
“雨元,你跟著我也有大半年了。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次你功勞不小,不光我堂弟賞你,我回去后也是一定要重重謝你的。我們現在在同一條船上,如果真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一定要和我說,這樣我能及早判斷和應對,為我們兩個謀一條歸路。多一分訊息,也能多一分余地不是?不然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