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仇不及公”這句話王揚說來沒有任何問題,因為王揚一直刻意營造的,就是讓旁觀者看到,蕭寶月有足夠的理由恨王揚,而王揚自己,自始至終都扮演著心懷愧疚的角色。所以蕭寶月最后讓王揚說到做到,乍一聽顯得有些無厘頭,但細細一想,似乎又藏了什么不為外人所知的隱情。王揚說這句話的初衷是埋后手,而蕭寶月說這句話,很可能也同樣如此。
王揚沒有繼續在私仇的問題上糾纏,而是一笑道:
“蕭娘子能這么想,再好不過,今日你我都是賓,兩位君長才是主,我們不要宣賓奪主,擾了兩位君長議事。”
你個卑鄙無恥的騙子,誰跟你我們我們的?!
蕭寶月心中已將王揚千刀萬剮,臉上則微微笑道:“正該如此。”
兩人一同彬彬有禮地將主場“交還”給勒羅羅和昂他,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仿佛之前的互踩互黑,勁爆大瓜,都只是眾人恍惚間生出的幻覺而已。
決定汶陽部和永寧部是和是戰的終極談判,就在這種略顯突兀和詭異的氛圍中,拉開了序幕。
兩人先是重申盤王誓約,誓言只各帶蠻兵八百,會面帶十人,不曾設伏。又互相探營,清點人數完畢后,這才正式開始談判。剛開始都有點不在狀態,沒有了以往談判的那種剛猛交鋒,反而開始迂回陰陽起來,也不知道是被王揚和蕭寶月那場狗血大戲帶的,還是說在兩個漢使面前有所顧忌,所以是放不太開。直到互放垃圾話結束后,又談到土地歸屬的問題,雙方才找回感覺,嗓門漸漸提了起來,火藥味也越來越足,至于對方帶來的漢使,起碼在表面上,兩人都無所畏懼,不管不顧。
蕭寶月自從蠻族談判開始,便轉入到一種冰冷且疏離的狀態中,既不憤怒也不再微笑,
端著范兒,看都不看王揚一眼。
王揚則一會兒觀察吵得不可開交的勒羅羅和昂他,一會兒用折扇擋著和陳青珊說話,一會兒又與心一對上眼神,進行看似心領神會,實則完全沒有接上線的“跨服交流”。
蕭寶月雖然不看王揚,但余光瞥到王揚神色輕松,和那兒心一“眉來眼去”的樣子,一股邪火涌上心頭,手掌在衣袖中暗暗攥緊。
“......說那些廢話都沒用!我現在就明白告訴你,這片地兒你握不住!你們要是不退過鹿兒崗,我們開打!到時候就不是幾個山頭的事兒了!你能不能做主,給句痛快話!不行就趕緊派人去問拓山、達達木!”
昂他揮著手掌,眉頭緊皺,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仿佛再也忍受不了一句多余的言辭。
“不需要!和戰之事我一人可定!我也明白地告訴你,我部最多允許你們進泱漭林,這也是我們兩部共享,不是割給你們!這是我部最后的誠意!其他的,屁也沒有!你們想打?好啊!我們這次就打到底!”
勒羅羅猛地仰頭,直起身子,抬起碗口大的拳頭,咚地一聲捶在自己胸膛上,脖頸上青筋暴起,大聲吼道:“嘎咧呀突突叉!!!”
身后蠻衛捶胸跟吼:“呀突突叉!!!”
吼聲如同平地驚雷,好似絕境中最后的沖鋒吶喊,任誰聽來都會感受到一股決絕戰意!
心一、陳青珊等人都被震得一愣愣的。
蕭寶月也難免心驚。
至于王揚:
昂他愣了片刻,豁然站起,橫眉怒目,一腳踹翻桌案:
“那還談個大娵隅啊!開戰吧!!!”
勒羅羅將杯一摔,也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指昂他:
“我這就派人給武寧部送錦緞去!告爾族人,洗頸待戮!”
昂他嗤笑一聲,眼神輕蔑至極:
“你個只會噴沫星子的水蛇,裝個娵隅水龍!你有個屁的錦緞!拿根草當腰帶,裹片葉子就敢充皮襖的貨!真正拿錦緞的是我!你回去等著,大軍到日,我不把你們這群汶陽蠻子屠干凈,我他娘就被豬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