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己做過性質相似的事情,伽羅斯幾乎瞬間就洞悉了艾伯特家族熱衷慈善背后的真實目的。
心思急轉。
再聯想到不久前那支艾伯特私軍所展現出的、遠超尋常貴族私軍的、近乎狂熱的英勇和視死如歸,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被謊言蒙蔽雙眼而不自知,甚至還要為謊言粉飾太平……騎士,你的愚蠢程度,簡直讓最懵懂的白龍都顯得睿智起來。”
“若我真是性情暴虐、只憑本能行事的惡龍,你此刻早已化為一灘滋養苔蘚的爛泥,連一根完整的骨頭都不會剩下。”
面對紅鐵龍這般赤裸裸的嘲笑,鮮花騎士夏爾的臉上并未浮現出怒容。
他只是面色蒼白地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尤其是斷裂肋骨和內臟的隱痛,用雙臂支撐著地面,掙扎著站了起來。
即使站立不穩,身體微微搖晃,他依然努力挺直脊梁,對著眼前這頭龐大的巨龍,鄭重地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節。
“尊敬的熔鐵之王,我發自內心地感謝您的手下留情。”
夏爾說道:“正是這份超出我預期的仁慈,更加堅定了我的信念——熔鐵部落與艾伯特家族之間,一定存在著尚未澄清的、巨大的誤會。”
伽羅斯仔細地打量著鮮花騎士。
幾秒后,他忽然換了個話題,問道:“你覺得,艾伯特家族會愿意為了你,支付一筆贖金嗎?”
鮮花騎士幾乎沒有猶豫,點頭道:“一定會!”
聞言,巨龍喉嚨深處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他微微側過巨大的頭顱,帶著一種如同觀察稀有實驗品般的玩味眼神,饒有興致地盯著鮮花騎士蒼白的臉。
接著,伽羅斯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那么,夏爾騎士,請你再告訴我。”
“如果你已經四肢盡斷,成為了一個只能依靠他人照料、在病榻上茍延殘喘的廢人。”
“如果你失去了往日的強大力量、英俊容貌和聲名顯赫的‘鮮花騎士’光環,變成了一個毫無價值、甚至成為累贅的普通人。”
伽羅斯的聲音放慢,最終問道:“艾伯特家族那位樂善好施、心地仁慈的米爾斯伯爵,還會做出與剛才相同的決定嗎?他還會愿意為你支付高昂的贖金嗎?”
夏爾·海因斯臉上的篤定凝固了。
他微微一怔,蒼白的嘴唇下意識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想立刻反駁,但某種直覺,讓他喉嚨里的話語硬生生卡住。
一抹深刻的遲疑和不確定,清晰地浮現在他那張因失血而顯得有些透明的臉上。
“你猶豫了。”
伽羅斯捕捉到了這一瞬的動搖。
“若米爾斯伯爵真如你所堅信的那般,是一位表里如一、品德高尚的好人,他就絕不會坐視一位曾經為他家族出生入死的正義騎士,在所謂的惡龍巢穴中沉淪,遭受折磨而死。”
紅鐵龍俯下頭顱,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鮮花騎士。
“既然如此,夏爾騎士,告訴我,你內心深處那份猶豫……究竟從何而來?”
“不!”夏爾猛地抬頭,音提高了少許:“我確信!米爾斯伯爵絕不會放棄自己的承諾和朋友!”
伽羅斯發出了一陣更加響亮的的低沉大笑,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但那笑聲又很快地收斂起來。
紅鐵龍盯著鮮花騎士,緩緩說道:“很好,既然如此,我們不妨來打一個賭。賭注就是——你的生命,以及你未來的自由。”
鮮花騎士沉默了片刻,仿佛在下定某種決心,最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遙遠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