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會記錄。”
侯睿深吸一口氣,胸腔微微起伏,筆尖重重畫了個星號,將工務署提出的機械與人手缺口標記出來。
隔行如隔山,讓他們研究技術迭代可以,但跑去外面建設一竅不通。
工務署既然都這么說了,那就得想辦法解決問題。
“繼續,還有一個c模式,采用磚石結構,工業區的四個大型磚廠這些年雖然停了產,但窯爐、磚模這些家伙事都還在,檢修一下應該能重新啟動。”
“按磚廠的舊產能估算,每條生產線的單日產量在二十五萬塊磚左右,極限壓縮產能應該能達到三十萬到四十萬,四座磚廠全開的話,理論上一周能湊夠約莫十萬人左右的住房用料,這個數據工務署核實過嗎?”
“核實過,沒有任何問題,這也是我想說的,磚拱加覆土抗滲結構,其實是目前的最優解。利用磚塊砌筑拱形結構的天然承重能力,再配合外層覆土實現防水,完全能擺脫對水泥和鋼架的依賴,極端適合當下的陰雨天氣。”
侯睿推了下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多了幾分希冀:“細說。”
“好!”
藍妮換上工務署的存儲器,顯示出已經備好的圖片。
用激光筆點向一張剖面圖,“首先是砌筑工藝,磚拱采用干砌法,不用混凝土勾縫,全靠磚塊之間的咬合受力。這樣一來,雨水頂多讓磚塊表面濕潤,根本不影響砌筑穩定性。甚至小雨天反而更好,我們可以用黏土調漿勾縫,雨水能幫著黏土更快凝固,讓縫隙更緊密。”
“其次是施工節奏,覆土工序完全可以等雨后土壤微濕時再做,這時候的土黏性最好,鋪上去不容易開裂,還能省去人工灑水的步驟。等于說,連續降雨非但不是阻礙,反而能幫我們省掉一半的養護功夫。”
“還有實用性。”
所有人眼神一亮,靜靜聽著藍妮講道,“覆土層本身就是天然的隔熱層和隔音層,冬天能擋寒風,夏天能隔暑氣,住起來比輕鋼房舒服得多,而且這種結構的防水性能其實優于普通磚混,雨水會順著覆土層的坡度流走,根本滲不到拱頂里。”
說到這里,她話鋒一轉,語氣誠懇了些:“唯一的短板是施工速度確實慢,干砌磚拱需要熟練工匠把控弧度和咬合精度,不像輕鋼那樣能靠機械流水線作業。但只要我們能做好培訓,再把拱模標準化,應該能趕上進度。”
“做好培訓?”
坐在后排的人力資源署負責人‘趙凱’忽然搖頭,“藍部長,據我所知,磚拱砌筑對工匠經驗要求極高吧?我倒是在資料里見到過,熟練的拱匠一天頂多推進一兩米拱長。你覺得‘做好培訓’就是嘴上一句話?”
工務署只管制定方案,真要落實培訓,擔子還得壓到人力資源署頭上。
現代建筑早就是鋼筋混凝土的天下,“拱匠”這行當幾乎斷了傳承,培養成本比培訓一百個普通建筑工人還高。
“城里可沒人會你說的技術。”趙凱連資料夾都懶得翻開,直接道,“就算我們有資料,也得組織一批人對著資料死磕,學明白了再往下教,還得冒著施工工程中學習不到位的各種風險,你覺得這適合現在這情況嗎?”
“這已經是工務署研究出來的最優解了。”
藍妮猛地一拍桌子,“你要是連組織人學習都不愿意,那怎么辦?要我這個工務署副部長帶頭給你砌磚?”
“呵,我只是向大家解釋一下,你所謂的短板到底意味著什么。”趙凱慢條斯理地推了推袖口,“急了?”
“我急?”藍妮撇嘴笑道,“你們人力資源署從去年開始,哪一期報上來的工人真能滿足我們的要求?這些話在會上說過多少次了,以前能混就混,現在拿出來說,倒是戳到你痛處了?”
“滿足要求?”趙凱也來了火氣,猛地站起身,“你們工務署給的是什么神仙要求?既要年齡低于25歲,又要5到10年的熟練經驗,你家工人是從娘胎里就開始練手藝的?還有,年齡過了35歲的工人明明手藝一樣過硬,為什么工資反而比年輕人少一成?每次因為這破事鬧起來,哪回不是我來擦屁股?”
“放屁!”藍妮的臉瞬間漲紅,“你推來的那些老工人,嘴上說得比唱的還好聽,手上活計一個比一個爛,這大半個月來緩沖區管道爆裂,半夜讓他們去搶修,都得我這個部長親自上門去請,你說我給他們開高工資,是為了彰顯工務署是冤大頭嗎?”
“你這話什么意思?”
趙凱離開桌子往前跨了半步,“很多人一天連6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都保證不了,還要讓他們半夜去加班,你想要把這些人逼死是吧?”
會議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又吵起來了!
往常,工務署嫌人力資源署招的人要么太嫩要么太油,人力資源署怨工務署提的要求脫離實際,再加上工資體系、考核標準這些老矛盾,早就像堆著的干柴,就差一點火星。
而這次的外城建設,恰好就是點燃一切的火星。
“夠了!”侯睿猛地一拍桌子,金絲眼鏡都滑到了鼻尖,“現在是吵這個的時候嗎?我們要的是方案,是解決辦法,不是在這里甩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