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點。
幸福城,內城,中央會場。
第二次遷徙會議在高強度吵鬧了將近十二個小時后,1.0版本方案終于敲定絕大部分細節,剩下的就是在實踐中不斷微調,不斷修改。
厚重的木門緩緩推開,各部長帶著掩不住的倦意魚貫而出,步履匆匆。
計劃落地只是起點,執行的千頭萬緒已在緩沖區等候。
所有人都清楚,這場看似順利達成的方案,背后藏著成倍的執行阻力。
但奇妙的是,此刻卻沒人露出以往會議后常見的灰敗神色,反倒個個面帶如釋重負的笑意,像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博弈終了,哪怕精疲力竭,也透著股“盡興了”的松弛。
很神奇,但也是事實。
以往的會議總在推諉扯皮中結束,每個人都像躲避瘟神般遠離責任,推脫責任,生怕鍋從天降。
而這場會議卻是眾人主動伸手接鍋,既然責任已明確落肩,反倒少了患得患失的焦慮。
就像袁剛散會前那句兜底的話,只要每個人努力了,最后的結果不管怎樣都能接受。
大家雖然都不相信這句理想主義的表態,但至少是個讓人心中一安的態度,總比沒有的好。
人很快走完,只留下超凡派、科技派、理想派、以及檢查站四大派系。
袁剛想了想,一句話沒說,起身飄然離去,讓開了空間。
剎那間,首位只剩下劉坤獨坐。
只可惜人走茶涼,之前被眾人簇擁的掌控感蕩然無存。
四大派系沒人先動,沉默了片刻,科技派的侯睿忽然輕咳一聲,打破了僵局。
“丁站長。”
“侯部長。”丁以山微微頷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平和。
侯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誠懇:“之前檢查站申請的那些設施和人員培養資源,外城計劃結束后,研究所會按清單整理出可提供的部分,盡可能滿足需求。還望海涵,這幾年研究所日子不好過,壓力也實在不小。”
“能理解。”丁以山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一道溝壑,“有侯部長這句話,我這站長就放心多了。”
兩人笑意和煦,像多年老友閑談,全然沒有半點分配利益時的爭鋒相對。
但也正是如此,侯睿忍不住心底暗罵,丁以山這老狐貍,果然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面上不動聲色,繼續拋出承諾,“這樣,檢查官們即將外出執行安置任務,沒足夠的防護裝備可不行,研究所支援每位檢查官一套標準化單體裝甲,如何?”
“這可太好了,侯部長有心了!”
丁以山大喜,末了卻遺憾的搖搖頭,“可惜裝甲這東西檢查官們用不到,畢竟是和遷徙來的流民打交道,天天穿著鐵甲,反倒顯得生分了。”
“那”
侯睿指尖在膝蓋上頓了頓,“給每位檢查官都開放武器彈藥無限取用權力怎么樣,所有賬單全都掛在我們研究所名下,不用檢查站負擔。”
“侯部長說笑了。”丁以山擺了擺手,“檢查官是去帶居民搞發展的,又不是去清理感染潮,哪用得著這么多彈藥?”
“那換成”侯睿頓了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忽然嘆了口氣,“丁站長,咱們攤開說吧,你們檢查站需要什么,研究所給就是。”
1.0的外城擴建計劃,檢查站是毋庸置疑的執行主體,檢查官更是核心中的核心。
科技派想摻和進來分潤權力與未來的利益,就得舍得割肉。
可他這毛頭小子對上丁以山這種老資格,迂回手段根本不管用。
索性,坦誠些吧。
反正大家都是幸福城的部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往日的不對付、明里暗里的刁難,在外城建成、遷徙者安置妥當之前,誰都不會提起。
行者帶來的“災難”像一劑強力粘合劑,將所有派系重新粘合在一起,所有人都朝著同一個目標使勁,恍惚間竟有了十幾年前大開拓時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