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里的鄉道,并非全是沒腳踝的泥濘土路。
偶爾會撞見一段裂開的水泥路面,雖然布滿蛛網般的裂痕,邊緣也已風化剝落,卻勉強能提供幾個落腳的實處。
只可惜,水泥路面的壽命本就只有三十年左右。
超過這個時限,路面狀態便會逐年惡化,更別說如今已過去八十年。
那些殘存的水泥塊像泡沫般嵌在泥地里,稍一用力踩上去,就會聽見“咔嚓”的脆響,仿佛隨時會碎成齏粉。
從十點出頭走到將近十二點,兩個小時的跋涉后,視野盡頭終于浮現出大波鎮的廢墟影子。
比起川市廢墟的龐大與壓抑,這里的低矮建筑群竟莫名讓人覺得親切。
程野駐足眺望,霧氣朦朧中,那些歪斜的屋頂與殘破的圍墻若隱若現,恍惚間竟有種回到舊時代村鎮的錯覺。
可再往前挪幾步,看清斷壁殘垣上猙獰的裂口、爬滿整面墻的枯藤,那份錯覺便立刻消散。
這里終究是被遺棄了太久的荒野,文明的廢墟啊!
江川的皮卡很快跟了上來,先是從后座拿出一個水壺,幫程野簡單的沖洗掉了下半身的泥污,又給他遞過來一雙干凈的長筒雨鞋。
“新的,早上按你的尺碼拿的。”
“謝了。”
程野換好鞋,將舊鞋丟進后艙,從副駕駛扶手箱里摸出地圖對照。
大波鎮是標準的“十”字型村鎮。
沒有高樓大廈,最高的建筑不過是零星幾座五層居民樓,以及鎮中心那棟四層的政務樓。
現在兩人站著的是東街,程野站在街尾張望,目光像是穿越了時空,看到了以前的繁榮。
這種布局的村鎮往往有個特點,每隔幾天就會擺一次大集。
周邊的村民會提著竹籃將農產品、水產品,帶到大集上售賣彌補家用。
一些食攤、貨攤也會趁機占個位置,從龐大的人流量中賺點小錢。
只是幾十年過去,路邊的商鋪早已爛得只剩木架,門板朽成了黑褐色的碎渣,混在泥里分不清原貌。
大街更是破敗不堪,斷裂的水泥塊間裂開半米寬的縫隙,野草從裂縫里鉆出來,長得比人還高,將路面切割成零碎的小塊。
偶爾能看到半截電線桿斜插在地里,上面纏著枯黃的藤蔓,像根歪歪扭扭的稻草人。
程野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里走,靴底碾過碎玻璃與朽木,不時發出“咯吱”的輕響,在寂靜的雨幕里格外清晰。
很快,他看到了資料中提到的鎮東頭“廢棄糧站”。
灰磚壘砌的大院墻塌了半邊,露出里面瘋長的蒿草,顯然被人反復搜刮過。
連院門外那對鑄鐵門軸都被撬走了,只留下兩個黑洞洞的豁口,像只沒了牙的嘴。
兩人走進院子,齊腰的雜草絆著褲腿,只能靠江川手里的開山刀在前頭劈砍,硬生生開出條路來。
忽的,程野猛地往后轉身,手槍立刻握在手里。
兩頭半人高的蟻狼正站在大院門口張望,四目相對的剎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低吼夾著尾巴拔腿跑開,消失在墻外的霧里。
程野握著槍的手微微發緊,心頭莫名竄起一陣驚惶。
灰暗的天空飄著冷雨,無人的院落被雜草吞噬。
明明是正午,光線卻暗得像黃昏,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再聽不到半點聲響。
沒有鳥叫,沒有蟲鳴,連風都像是被凍住了,只剩下死寂。
這場景太熟悉了,像極了他以前大學和室友玩七日殺,晚上不開燈組隊去掏喪尸城鎮,享受突臉的刺激。
只是,游戲里是刺激,現實里就變成了刺骨的寒意。
哪怕如今他實力大漲,又有超凡能力傍身,那股記憶里延伸出來的恐懼還是在不斷蔓延。
見他停下腳步,臉色發白,江川也收了刀,在一旁靜靜等著,沒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