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得很辛苦,很多,但看完之后,好像又什么都沒有看,叫人直打哈欠。
遇到這種學生,段夫子是頭疼的。
如果是優缺點并具,他可以讓人揚長避短,可程子堅的文章無功無過,根本無從改進。
偏偏他又很上進,很勤勉。
眼看此人連著兩年考核都不過,今次是第三年了,再不過就要遣回原籍,但文章上還是沒有什么進益,他們這些個夫子心中也難受得很。
前幾日,他實在看不下去,還把此人帶去給了陳夫子,請對方幫著指導一番。
陳夫子先后為兩任天子經筵,年紀已經大了,身體也不怎么好,早已致仕,但如今的國子監祭酒鄧琮與其乃是同門,幾次三番誠意邀請。
陳夫子推辭不過,應了,只偶爾給內舍學生上上課,上課時甚至都有不少夫子去旁聽。
他學問甚高,脾氣也好,是個難得的老好人。
段夫子自己還有課,把人帶過去就走了,并沒有多做逗留,自然不知道后續情況,只曉得那程子堅隔天還暗暗送來一些家鄉的干白蓮做答謝,連名字都不肯留,隨后愈發日夜苦學了。
但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天而已,難道真有這么大進步?
他帶著狐疑,看起了手中文章。
題目平平無奇,但剛看了個開頭,段夫子忍不住就“咦”了一聲,道:“奇怪。”
對面那夫子忍不住笑,只頻頻撫須,一面撫,一面盯著段夫子臉上表情看,跟等看戲似的。
而段夫子連道了兩聲“奇怪”,忽然就閉了嘴,繼續往下看了起來。
文章很好,寫得很順,難得的是,居然很有說服力。
他一口氣看完了,看完之后,忍不住點頭贊同其中觀點。
但點完頭,他怎么想怎么覺得奇怪,又回頭把那文章仔細看了一遍,繼而一言不發,去柜子里把前一向收上來,還沒來得及發回的學生文章取了出來,找到了程子堅的,把兩篇放在一起對比。
文風、文字都沒有變,文章確實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前后水準簡直天差地別。
“怎會如此!進步也太大了!”
但他仔細再看第三回的時候,已經察覺了變化。
并非沒有變,其實變了很多,改了行文的順序,改了論述的手法,如今的文字變得很誠懇,很平實,讓人覺得哪怕其中的論點有些缺疏,也不必過分苛責。
“這是怎么做到的!”
段夫子不禁感慨。
他的兩道眉毛又深深地皺了起來,今次已經可以夾死蒼蠅。
對面的夫子哈哈大笑,道:“看你這傻乎乎的樣子,平日里還總說自己比我會教學生——總算遇到你也搞不會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