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子出來的時候,鄧祭酒與曹介、魏得甫二人已經聊了有一會了,此時連忙一道起身相迎。
眼見曹、魏二人恭恭敬敬向自己行大禮,陳夫子卻是擺了擺手,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們在京中東一個文會,西一個酒宴的,應酬趕都趕不完,倒是抽得出空上門來找我,到底做什么?”
曹介忙陪笑道:“先生這話卻是羞煞學生了,弟子進京拜見先生,本就當是首要,只是前幾……”
他還要再解釋,陳夫子卻是嘆了口氣,道:“你若無事,只是上門應個景,那就算應過了,若是有事,又不說,還在此處啰啰嗦嗦,我可是要走了。”
坐在一旁的鄧祭酒哈哈笑道:“老曹、得甫,你二人還是老實交代吧!”
曹介與魏得甫二人無奈地對視了一眼,方才由后者道:“先生,也不瞞著先生,今次進京,除卻為鄧兄賀壽,還有一個差事——朝中有意重修《籍古錄》,李參政報了學生二人名字,明日就要陛見,到時見得天子,要是沒個章程,不好說話。”
陳夫子聽到此處,點了點頭,道:“這是個大事,你二人好生準備,不要應付了事。”
曹介見他這個態度,神情頓時輕松了不少,接話道:“修書這個事,耗時耗力,但最麻煩的卻是在人力不足身上。”
翰林院才幾個人?哪怕把吏員算上,也是數得過來的,哪里修得了那許多書。
按照慣例,誰人負責修書,誰人就負責選定成員——其中大部分都是從學生里頭選,哪怕不能做正文編修,選些文段,抄抄寫寫,也是一把好苦力。
陳夫子頓時笑了起來,問道:“是要人?你們象山書院沒有人嗎?”
“書院里自然也要帶些人來,能參與其中,著實也算是個榮耀,若非層層選拔,想要來都不能得入。”魏得甫道,“但旁人不知道,先生修過多少書,自然門清——若無能力、文才,便是來一萬個也只是添頭,并無大用處,只合幫著做些雜事。”
曹介也跟著捧道:“人才還要看太學,況且我二人多年在外,對京中也不熟悉,若有一兩個人能幫著提綱挈領,帶一帶外頭來的學生,當真是事半功倍,故而只好來找先生了。”
陳夫子倒也不反對,指了指一旁鄧祭酒,道:“你們要人,怎么放著這個現成的鐘不打,倒是來等我這個鑄鐘了?”
鄧祭酒笑道:“旁人我已是應了,隨他們挑選就是,一則能叫學生磨一磨性子,二則這樣機會也不是時時都有——只他們還盯著一個,我卻不敢答應,只好讓他們自己來問師兄。”
曹介立馬就道:“先生,有一人我與得甫看中久矣,那韓礪……”
“正言不行!”
聽得“韓礪”二字,陳夫子一反先前笑呵呵模樣,頓時急了眼,一口就回絕了。
只是拒絕之后,他似乎也意識到有些說不過去,復又道:“一去修書,便是數以年計,正言手頭事情甚多,不能走開這樣久。”
魏得甫卻是道:“先生有所不知,今次學生入京,聽說翰林院中也在籌謀修《燕書》,早有人提議韓礪,只等遞了章程,便要下調令——既然都要修書,與其給那些個生人做嫁衣,不如來幫學生,怎么都是自家人,也不會貪了他功勞……”
“此事我已是有所耳聞,自會安排。”陳夫子道,“你二人若有什么事,找我便是,難道我還比不得他?”
場中一時沉默。
誰人敢說比不得?
可誰特么有事又敢來找您老人家?
倒是鄧祭酒見狀,看了看時辰,道:“此事容后再說,都午時過半了,你們肚子不餓,我卻是餓了,我在外頭仙鶴居治了一桌飯菜,先去吃飯。”
又道:“師兄,不如把正言也叫上?也問問他自己意思。”
陳夫子當先便站起身來,卻是道:“我今日午飯吃得早,已是飽了,你們去吃,其余事情等下午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