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礪便又把那幾個被帶過的問題拿出來再問。
他問得非常細致,譬如那某某司與某某司不是與某某年間合并了,又減了一員編制,為什么此時還有滿員。
再問某某職責,原本不是應當歸口某閣,什么現在又是分歸某某處所管。
那吏員先還翹著二郎腳慢慢喝茶,一邊喝,一邊答,但眼見那韓正言一邊問,一邊還叫了個人在一旁用紙筆記錄,心中忍不住打起鼓來。
“秦判官十分看重此事,為了有憑有據,人記畢竟不如筆記,還是寫下來的為好。”
那韓正言解釋完,又道:“不必擔心,一會問完還會重新確認,確認之后,才會請你在上頭簽字。”
聽得這一句,那吏員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架閣庫不是左右軍巡處,只是管管檔案、文書、賬冊,哪里見識過這樣審訊一樣的做法。
偏偏秦解秦判官又在里間坐著,他連個告辭的由頭都不好找,也不能尋人幫著回去報告一聲。
因不知對方到底有什么目的,那些問題又實在針對性十足,這胥吏答到后頭,腳也不翹了,茶也不喝了,正襟危坐,老實聽,慢慢答,不敢絲毫分心,唯恐說錯了什么,要給對方逮住把柄。
他總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年輕人,而是一個同樣下頭做過許多年事的胥吏。
一問一答,足足花費了半個時辰。
眼見已經要收尾了,那胥吏聽得對面那韓學生又問道:“你們樓務司平日里幾人對外值守,幾人守庫?”
這一回,他回答起來就輕松多了。
樓務司原先只是管理官屋的,后來并入戶曹,又分給了他們架閣庫,眼下管著京城大小房屋產業文書檔案。
但彼處只對外,并不對內,與左右軍巡院幾乎沒有什么打交道的機會,自然也沒有機會得罪,輪不到被當做小辮子來揪。
“平日里四人對外值守,兩人守庫。”
“若有百姓房屋買賣,前來報備,樓務司要幾人確核?”
“一人確認,一人核對。”
“定契、房契、地契誰人出具?可有復核?可有簽印?”
“俱有樓務司出具,一人出具,一人復核,俱有簽名。”
“文書是否制式?”
“是為制式。”
“制式文書是為手抄,還是找坊子印制?”
“去找坊子印制,只有里頭的房屋地址是我們后填進去的。”
“這文書是每年一印,還是用完再印?”
到了此處,這吏員卻是笑了起來,道:“韓公子有所不知,府衙之中所有涉及銀錢之事,都要招人‘買撲’,競價之后,再做公示,一年一換,誰人都沾不得手。”
“這房屋產業文書也是如此,又因產業乃是民生大計,不得有半點馬虎,故而印制時都有編號,領取之時也要登記,十分嚴格,舊的用完,才換新的。”
“那前一次換是什么時候?”
“這個月才換的。”此人道,“年年都是二三月間換的,去年文書用得快些,二月初就領完了,叫那新坊子加急印了出來,正是本人經手!”
“換了新印的文書之后,舊文書還會不會有剩?剩的文書又是否作效?”
那吏員聽得韓礪發問,又特地強調了一遍,道:“架閣庫上下做事一向按著規章來,樓務司自然也是,用完舊的,才用新的,份份都有登記,韓公子所說的這種行外做法,就不可能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