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你的文章,也見過你答的經義,聽先生多次提過你為人。”韓礪道,“雖是個苦力活,只有繁瑣,卻也不是哪個都能干的,你想好了,即便半途受不了了想要撂梁子,我也不會答應。”
他說完,轉身走了。
而那孔復揚站在原地,說不上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只覺臉有些熱,拿手一摸,竟發現自己嘴角不知何時,竟是上揚起來。
他站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急忙往寢舍而去,等輕手輕腳開了門,把平日里常穿的衣物隨意一卷,還特意換了雙好走路的鞋子,正摸黑去拿自己用慣的筆,就聽得一旁床榻上那舍友道:“你掌燈吧,我還沒睡。”
孔復揚點了一盞油燈。
而舍友見得他各樣東西一把抓,盡往一個竹簍里裝,便問道:“你這是要去哪里?找不到那韓礪,你還要搬去他寢舍里日夜守著不成?”
“不是,沒有!”孔復揚忙道,“我此刻要去那京都府衙。”
那舍友驚坐起來,一掀被子,起身趿了鞋就要來攔,口中道:“你瘋啦?你看不慣那韓礪,等他回來再說就是,好端端的,去什么京都府衙!”
孔復揚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不是去找他麻煩,是正言說自己手頭接了要緊事,忙不過來,叫我過去搭手。”
他說到此處,聲音已是止不住地揚高了三分。
舍友聽得目瞪口呆,問道:“你答應了?”
“我不要臉,我答應了!”
孔復揚口中說著自己不要臉,但那語氣實在有些過分輕快。
“知道了,你答應了就答應了,笑成這個樣子做什么?”
“我笑了嗎?沒有吧?”
孔復禮一面問,一面去摸自己臉,又舉燈去找了銅鏡來照,果然哪怕那燭光如豆,都能看到銅鏡中那人臉都要笑得皺了,即便拼命壓著,還是難免把牙花都漏了出來。
“哎呀,哎呀!”他忙撂了銅鏡,“我要走了,明日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目光短淺,厚顏無恥,今日才會說那韓礪壞話……”
“罷了,說也行,不說也行,等我回來自己當眾檢討就是!”
他急急把那行囊背上,才回身道:“我走啦!正言說今次事情甚多,都是苦力活,怕是這幾日都回不來了,不日他會請京都府衙開了調令發來,若有先生問起,你幫著我解釋一句!”
說完,歡歡喜喜背著竹簍走了。
獨留那舍友穿著個大肚兜,光著兩條毛腿站在寢舍之中,看著孔復揚三步并作兩步的一路快跑,只覺對方此時模樣,同街頭巷尾,被家里人拿根糖葫蘆就能騙著幫忙剝一天豆子的傻孩子也沒什么區別。
然而更可悲的是,自己也很饞那糖葫蘆味道,分明也挺傻,但為什么,竟是沒人肯拿一根來騙?
且不說此處韓礪收拾好東西,回到原地,果見那孔復揚早已先到。
二人先去教舍找了輪值先生后,徑直去那京都府衙,自有一番忙碌,果然一連幾日,忙得腳不沾地不提。
再說另一頭,那陳夫子聽說宋妙只是請自己幫忙打聽一下怎么才能查閱曾經公示的宗卷,一口就答應下來,表示一旦得了消息,立時就使人來告知一聲。
因太學正在公試,那陳夫子雖是躲懶,卻也不好離開太久,只得擦了嘴巴胡子,流連不舍地腆著肚子告辭走了。
送走了陳夫子,宋妙收拾妥當家中雜務,準備出門采買明日的食材。
但她剛開了大門,還沒來得及踏出去,就見門口外十來步地方開始,再往那南麓書院方向,已是或站、或坐了不少學生,一眼掃過去,少說也有一二十個。
“宋攤主!”
“怎么這么晚才出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