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見兩人吃得香,便道:“若是正經三頁餅,常常是用溫水和面,當能更韌、更勁道,只我今日用的開水和溫水,吃著就更軟——若是味道不對,我這有一團面,乃是留出來拿溫水和的,一會再烙了給老太太嘗嘗?”
她說著說著,就發現有些不對。
對面那李老太吃餅吃得專注又著急,不可開交的模樣,也正對付手里快漏出來的醬汁,根本沒有功夫聽自己說話!
方才一通解釋,簡直跟媚眼拋給瞎子看了似的。
然則自己做的吃食,把食客吃得連耳朵都顧不上用了,只顧著吃,豈不是說明,她還是有那么一點本事在身上的?
宋妙作為廚子,忍不住生出那么一分自得來。
她原本是想著李老娘年紀大了,恐怕牙口不好,特地把面和得特別軟,然而眼下看那一口牙,卻是自己多慮了,索性也懶得再問,自用那溫水和的面新烙了兩張餅。
而一旁的李老娘把最后一口食物吞進去,又回味了一下那味道,驀地反應過來,一時尷尬,只好問道:“小娘子方才說了什么?”
宋妙便指著那新烙的餅,把剛剛的話又復述了一次。
李老娘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一次找餅的目的,忙應了,伸手就去取。
眼見她并不拆分面餅,倒像是想一口氣再吃一張三頁似的,宋妙猶豫片刻,還是提醒道:“未時都過了,老太太是不是只稍嘗嘗味道就好,免得一會飽了胃——今日您過壽,我看這廚房里頭備了許多菜,應當是要請客吃席的吧?”
李老娘跟段氏兩個已是各抓了新餅在手上,聞言,各自一愣。
宋妙的話自然說得沒錯。
今日是壽辰正日,不管李家再怎么說不大辦,總有些親朋舊友的要來吃席的。
但李老娘當機立斷,道:“客是要請,但我一個老人了,吃不了那許多,不然反倒積食傷胃。”
她說著,手中卻是不停,已經開始往新餅上涂醬添料,又對媳婦段氏道:“我一會席間白坐著吃個意思就是。”
段氏應了。
李老娘找到了借口,然而段氏不是壽星,輩分也小,卻是沒有合適的理由,一時只好盯著已經就在手邊的餅子,簡直要嘆氣,那手怎么都舍不得收回來。
李老太見狀,自己有得吃了,也不忘記媳婦,一邊卷著餅,忽然道:“你一會要招呼客人,最忙就是你了!肯定沒功夫吃,得要先墊個肚子,免得餓壞了才是!你也再吃兩口!”
她說著還看向宋妙,好像要表示這理由特別正當,絕沒有敷衍,也肯定不是嘴饞。
段氏得了這借口,如奉圭臬,忙道:“正是!正是!”
李老娘在卷餅,段氏不好去插,但聞著手中那餅實在香,等不及,白嘴先吃了一口。
灶邊吃餅,那面餅才下了鏊子,稍一晾涼,就進了嘴,其中滋味,其中回味,吃者自知。
等嚼了兩下,不知不覺,再咬兩口又嚼兩下,還沒等段氏清醒過來,一張餅竟然全部下了肚。
——單吃面餅,竟然也這般好吃!
單吃尤其吃得出面香,更單純,也更濃厚,越嚼越香,吃著吃著,還吃出淡淡甜味,是那面食久嚼之下,自帶的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