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嫌犯主謀姓呂,原是個外地商人,租了傾腳行當家的廖猛的一處宅子來住,又花錢買通了廖當家手下幾個小頭目,推說城中戒嚴,自己急著交貨,讓眾人幫著運送出城。
此人眼下并不在京中,僥幸逃過。
左右軍巡院把他手下并一眾傾腳頭捉來審問,又對照供狀,給那呂茂繪了小像,做了描述,又通報各州,四處張榜通緝。
主犯待緝,更麻煩的卻是苦主下落。
因那些傾腳頭也好,落網的呂茂手下也罷,都并不知道苦主后續被賣往何方,巡檢們查到后頭,只大略找出來幾個方向。
韓礪讓孔復揚做的,就是把那幾個方向上所有十萬戶以上州縣都找出來,又請兵曹來人幫著圈出左近廂軍駐扎位置,計算京中到駐軍處距離,駐軍處到各州縣距離,并騎馬、急步、船行時間。
將自己跟那位從兵曹借來的差官忙了一早上的成果遞給韓礪,孔復揚忍不住問道:“這是用來做什么的?”
韓礪道:“若只是尋常拍花子,那呂茂應當在其余州縣行事,才不容易引人注意,但他特地來京城花這許多力氣搶擄人口,如今走丟的女子也好、小兒也罷,盡皆生得出色,其中要是沒有足夠好處,怎么舍得出手?”
“鄉村野地,難出大價錢,不如先往州縣富庶處找,越早上門,能找回來的可能性越大。”
他一邊說,一邊翻看手中文書,又問了孔復揚幾處細節。
孔復揚一一答了,不免又問道:“那咱們找廂軍做什么?”
韓礪看了他一眼,問道:“左右軍巡院只用忙這個案子?”
孔復揚一愣。
“抽調的人少了,撒出去根本一點用都沒有,抽調的人多了,日常的差事還干不干?”
“不能請當地州府衙門出面嗎?”
“你要找當地州府衙門去查富戶?”
聽得韓礪反問,孔復揚也自覺不對,但哪里不對,一時又想不明白。
韓礪便道:“等今次事情辦完,你再想想,為什么不能叫州府衙門去查。”
語畢,他把那幾頁紙放回了桌案上,道:“你一會先把這份東西補完,一個時辰做得完嗎?”
孔復揚立刻點頭,道:“做得完,我現在就做!”
又問道:“是給誰人看的?我要不要整理成文?”
他說得順口,自然沒有察覺到,不過短短幾日,自己干起活來已是有了主動找罪受的跡象,跟從前那個不愿看宗理卷的判若兩人。
京都府衙中,眾人忙成一團,另一頭的太學里,一樣是人人忙成一團。
夫子們親身上陣,又征了許多只上舍學生,閉關改了幾天卷子,終于把外舍、內舍的公試答卷給批完了。
一時成績放了出來,一應學生擠在貼榜之處,個個仰頭去看。
程子堅個頭尋常,站在人堆里,被擋了個頭,只好墊腳昂頭去看。
他脖子梗了半天,發酸得很,眼睛都不敢多眨,也酸脹得厲害。
他看的是最左邊的。
這是外舍升內舍的名單,長長兩張紙。
因知自己能耐,他是從最后朝前頭看的。
一個一個名字找過去,許多都是熟悉同窗。
然而他已經看了半張紙,也不見自己姓名,心中本就發慌,眼下更是緊張得不行,手腳全是汗,頭上也是汗,那汗流到眼睛里,匆忙一擦,也來不及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