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母女兩個忙圍在一起,手跟著那白布上寫的字不住劃拉。
小蓮又急又慌,道:“我這名字怎么這么這么多道道的!”
又道:“娘,我現在改個名字還來得及嗎?”
程二娘也道:“娘子,小蓮這‘蓮’字甚是難記——一會布干了,就看不到了!”
宋妙只叫二人別慌,又道:“字有其形。”
她說著,把那“蓮”字拆成上下兩段,道:“蓮乃芙蕖果實,以草為頭,蓮蓬里頭蓮房像蜂巢一般相連,取其意,是以草下有個‘連’字。”
撫州乃是蓮子之鄉,母女兩個見多了,自然曉得蓮蓬模樣,立時意會。
宋妙便又把那連字拆開,左人右車,又指著一旁攤車道:“你們且看,我們早上推車出攤,是不是要把手托著那車下橫木杠,推車向前?”
至于那車,乃是車廂之指,同街上所見車廂一比,果然當中有方正帶窗木廂,十分好記。
等把蓮字拆完,宋妙又寫了個小篆蓮字,笑道:“且看右邊這‘車’,像不像一只蓮蓬?一旦成熟,便要栽頭,常常上有荷葉遮擋,下有未落花蕊,當中又有長長莖梗……”
二人一看,果然甚是形象,一時各自默記。
宋妙道:“今日就學這三個字,明晚我再來考。”
于是等到這一日忙完,母女兩個晚上坐在床上,因怕把墊的被單弄壞,特地掀開細軟,各自念念有詞,拿指頭在床板上劃來劃去,唯恐自己一覺醒來,便把今日學的東西忘個干凈。
那當娘的自認年紀大,懂事多,必當要比女兒學得快。
做女兒的自以為前日吃了最多雞心,應當聰明了很多很多,不能比親娘慢。
兩人都暗暗爭一口氣,睡夢里都有人夢著蓮花、蓮蓬不提。
當晚眾人睡去,及至半夜,忽然驚雷陣陣,暴雨如注,幸而一覺醒來,那雨水稍小了些。
因雨水只弱不停,等宋妙同程二娘出完攤,送完吃食,去得菜肉坊子采買回來,酸棗巷的地上已是積了及腳踝的水。
兩人各提背東西,不好舉傘,便穿蓑衣、戴斗笠,等到家時候,全都濕了半身,忙去換衣服。
程二娘見得這樣大雨,又看巷子里積水,不免擔憂道:“這雨再下下去,怕是真的要漲大水了!”
宋妙道:“咱們屋子一路上坡,地勢高,不怕雨水進屋,但出入肯定不便,到時候只好先停了買賣。”
程二娘最怕聽到最后這一句話,忙道:“我穿個木板鞋,哪怕不好推車,背了抱了早食送出去,也不至于這么著急停了買賣吧?”
宋妙道:“外頭都傳今年這雨下得不好,可能要發大澇,我小時候漲到過腰,要是過了腰,街巷是走不了的,只好行舟了。”
“行舟就行舟,我最近琢磨著,前次娘子說學生生意不好漲價,咱們不也還做著巡鋪、衙門官爺們的生意?貴點就貴點,我們也不是多賺,實在成本就那么高,難道漲水他們就不吃飯了?生意總歸還有得做……”
宋妙搖頭道:“到時候就算你一心出去,到處漲水,外頭菜肉坊子里也買不到東西了,咱們自己都要多囤些耐放的吃食,免得餓肚子,哪里來的食材做給他們吃去?”
又道:“還沒到那一日,說不定只是我們杞人憂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