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上前要攔,但她只一個,這里六擔錢,儼然六擔爛攤子,也沒辦法一起帶上去追,更不好拉拉扯扯,叫了幾聲,見不回頭,索性由他去了。
吳公事正要拿話揭那項元假面皮,眼睜睜人跑了,又留了錢,氣得夠嗆,罵道:“這奸鬼!”
又同宋妙道:“小娘子,你千萬不要中了他的詭計——他本要給你三百貫,而今用五百貫作股,其實里頭本就有六成是你的,你又出手藝,又出六成本金,竟還只給三成利,哪有這樣說法!”
一時旁邊那大餅算不清,因聽得開食肆,又賠了不用管,其實很有些期待,不免問道:“這人說也出人力、找鋪子,還給小娘子開月錢,要是再分多點利,比如五五對開,能不能行的?”
吳公事冷笑,道:“娃兒,我只問——他找鋪子,他出人,這個鋪子就是他的,小娘子在里頭不過給他干活,五貫一個月的月錢聽著不少,可三年加起來也就一百八,只是這三百貫錢的一半多,自己出錢給自己發,辛辛苦苦幾年下來,食肆打出名聲了,全給別人做嫁衣,又不是蠢!”
“若只是尋常廚子給主家干活,這待遇自然是好,可這廝眼說是來報恩答謝——世上有這么答謝的么??”
又切切囑咐宋妙道:“小娘子如此手藝,光靠今日這兩樣花卷都能站穩腳跟,自己開個饅頭鋪,根本不用旁人!若非實在有難處,最好不要同這樣人合伙,他生意做慣了的,你一個小娘子,實在惹不起!”
宋妙應道:“多謝公事提點,我本也不準備收那賞錢。”
眾學生本就圍著,聽得吳公事一番分析,自然很快想清楚了其中謀算,早個個義憤填膺,此時又見宋妙說不打算收,更是立時吵嚷起來。
這個道:“走!咱們趕緊上門把這些個銀錢還回去!別叫他白得名聲!”
那個道:“我家中就是種田的,慣會挑擔——宋娘子,你別慌,我給你挑了去還!”
而那吳公事看著面前三挑六擔,又見官驛里那些個正盯著此處看,議論紛紛的路人,也有些嫌煩,再抬頭,已是見不項元背影,卻是忍不住道:“本就是宋小娘子給他找到了小孩,結果一樣好處都落不到,沒這個道理!”
宋妙搖頭道:“他將來還要上京做買賣,又有不少相識故舊,到時候把今日事情一番宣揚,不知傳成什么樣子——說不得要議論我厚顏貪財,什么錢也敢拿。”
“若是三千貫、三萬貫也就罷了,如今三百貫,還不至于叫我為其倒貼名聲。”
一時立刻有學生道:“小娘子別怕,我嘴巴碎!等我回去,日夜在外頭幫著你宣揚,叫京中人人都曉得他做人做事這樣不地道!”
但也有覺得不合適的,忙道:“咱們這樣送回去,他要是門都不開怎么辦?總不能一直在門口守著吧?”
還有人道:“這會子去,天都要黑了,他來時候大張旗鼓,我們送回去時候,沒幾個人瞧見,總覺得吃了大虧!”
吳公事便道:“不如明日下了卯,趁著那會時辰還早,我換一身官服,帶他們一道擔了這錢上門去還——總不好把朝廷命官拒之門外吧!”
眼見人人給自己出主意,宋妙忙行禮,又道:“多謝諸位好心,我心中已是有了計較,等明日下了衙再來請諸位幫忙——明日再說吧!”
她鄭重道過謝,等一掃眼,見得地上六擔子錢,頓時覺得頗為棘手。
吳公事看出她的猶豫,便道:“叫人抬到我屋里去吧,今晚來兩個人跟我住,一道給你看著錢——若是丟了少了,我也能擔得起,其余明日再說。”
再說另一頭,宋妙好不容易將那幾擔錢的手尾收拾完畢,對幫忙的吳公事同眾學生謝了又謝,方才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