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德彰一時無語,只訕訕道:“也安排了,因我以為多半找不來許多糧,放后衙就足夠了,就沒發狠催,又想著哪怕多一點,臨時騰挪一下也足夠了,誰成想這些個刁吏一點力都不肯出……”
那門客話都不想說了。
這樣上官,其實平日里是極好的,可一旦遇到事情……
岑德彰忙安撫道:“等此事過去,我必定出大力來整治!”
“官人眼下都不整治,日后怎么整治?”
岑德彰也曉得自己過分了,到底要臉,不得不道:“事到臨頭,一整治,少不得折騰,到時候誰人做事,總要以大局為重啊!”
正說話間,卻聽門外一人往屋子里走來,口中問道:“什么無人做事,大局為重?”
那門客一抬頭,見得門口進來的人,當即站起身來,叫一聲“韓公子”,也不給那岑德彰面子,把方才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又道:“正發愁那許多糧食沒地方放——卻不曉得你今次一共籌了有多少,這會子都走到哪里了?”
韓礪聽完,略一沉吟,先把這次的數報了,又對著岑德彰道:“我性子急,卻是不好等,糧食說話間陸續就要送到,卻也不能等——通判要是不介意,我來折騰,只是要討個首肯。”
岑德彰豈有不肯之理,立時答應。
韓礪又道:“此時還不知道庫房情況,今明兩日是指望不上了,因想著造勢,今天送來的這些糧谷是累積了一天,才叫人同時列隊運來城中的,就是為了給州中糧商、百姓看個清楚,既如此,也不用送去什么大倉、庫房了。”
他頓一頓,問道:“我見得鎮九街道上有個明福廟,聽聞乃是楚朝時所造,佛堂甚大、屋舍甚多,不如暫且征用房屋并里頭和尚——等此事過了,勞煩通判為給那主持大和尚向朝廷報個功,不知可有為難之處?”
不過寫個折子,這有什么為難的?
岑德彰立刻就答應下來,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笑來,道:“是了!明福寺占地多,里頭和尚也多,把糧谷運過去,還能叫他們出力也一起點一點數!”
韓礪便道:“旁人信不過,還請通判寫了文書,安排自己人去——除卻和尚,也再要十個學生,一會點數了衙門官差,一組三人,共同點數,以免說不清楚。”
岑德彰不敢怠慢,立刻寫了征發令,叫來個幕僚,讓人持書去了。
此事辦完,韓礪全不耽擱,先討了衙門里花名冊同今日班表來,立刻打鈴叫來幾個雜役,吩咐道:“除卻前衙當差的,另有錢孔目、丁都頭……”
他一口氣報了三四個名字,都是錢忠明的心腹,又道:“除了這些人,其余今日當值的俱都叫來,就說通判有要事分派,如若一炷香內不來,明日不用再來!”
又道:“務必通知妥帖,哪怕茅房大門也要打開一一看過。”
這話一聽就不是出自岑德彰之口。
岑德彰聽了,只覺身上十分不自在,正要張口,卻被一旁那門客一把拽住,搖頭示意,復又閉嘴。
韓礪卻是轉頭道:“勞煩通判點香。”
岑德彰果然好拿捏,老老實實去點了香。
不多時,陸續開始有聽了命的吏員來到。
韓礪一手執筆,一手按著花名冊,來一個,問了名字,在對應名字上打一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