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平菇性微溫,可補脾胃、祛濕邪,平日里少少吃一點,對脾胃也好——只可惜這東西難得,不然官人可以常吃,只是要少些湯水。”
她說到此處,略一猶豫,還是道:“官人平日里吃飯,也吃得這樣快嗎?”
主家還沒說話,一旁那家丁已經搶著道:“小娘子問得好,我家官人常常胡亂吃飯,有上頓,沒下頓的,勸也勸不聽!眼下脾胃都傷了!”
王恕己忙給自己把臉撿起來貼回去,道:“哎呀!你跟集安啰啰嗦嗦的,我不是都聽了嗎,近來飯也正經一日吃三頓——多少地方一日才能吃兩頓,我小時候一餓餓一天也是有的,哪里就那樣金貴了!”
那家丁到底沒有再當面落主家的臉,只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嗤,表示自己并不同意,復又向著宋妙道:“多勞小娘子,官人這兩日吃了你的菜,晚上胃里都沒有再噯氣,也沒再打嗝。”
宋妙就同他說些養胃的食膳方子,又說“藥補不如食補”,請王恕己少吃油膩、油炸、甜、辣之物,更要少吃不好消化的,湯湯水水也不要喝太多。
那家丁聽得仔細,一時聽完,只道:“小娘子且等一等,我去拿紙筆來,一下子記不住這許多。”
宋妙便道:“我晚上得空寫了出來,再想幾個食材易得,做法也簡便的,明日送來。”
最后她又對王恕己道:“脾胃一壞,做什么都沒勁,偏這東西只好用養,官人哪怕再不得空,最好也要多注意幾分,雖一心做事,精神抖擻時候同無精打采時候做出來的事,也是不一樣的吧?”
聽得這樣好話,王恕己笑呵呵答應了,復又道謝。
他本是不得已滯留此處,不想昨晚遇到那姓孔的太學生,當時就很有好感,今日見得這宋小娘子,更覺既投緣,又投胃。
人是好的,廚藝是好的,難得性情也這么好,又體貼。
這兩晚的菜,清而不淡,又很美味,特別合他的口味。
要是能天天吃,必定養胃!比起什么記菜譜靠譜多了!
他心中生出一個念頭,只也不好冒昧提出,便問道:“小娘子跟著都水監來此,是京城人氏嗎?不知家中什么情況,作何營生?怎么跑來滑州了?”
這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宋妙就把家中事情說了,最后道:“而今京城也水淹得厲害,不好出攤,韓公子就好心邀了我來……”
王恕己今日在外頭跟著走了一遍招募壯丁的流程,早曉得其中大部分布置都是宋妙手筆,不禁嘆道:“我還以為是都水監邀你來的,不想竟也是個學生——那姓韓的學生實在命好,找個搭手,能遇得小孔那樣盡心盡力的也就罷了,畢竟都是同窗,怎么邀個廚家,還能遇得到你這樣好的!”
又道:“你這手藝,等回去把家中食肆重開了,必定客似云來吧?”
宋妙笑道:“我也有心想重開,只是家中位置在巷子尾,酒香也怕巷子深,且先攢一些銀錢,先一桌兩桌地擺著,接些熟客,究竟做不做得下去,猶未可知呢!”
王恕己當即道:“我也發個邀,小娘子可以考慮考慮。”
“你曉得我是六路發運司副使,我那部司一向許多漕運之事要忙,主管江、淮、兩浙、荊湖六路,便如同今次滑州這般,遇得不好,也要挖河、開渠,一路沿江,南下北上,其余役夫不用管,但工匠同熟練纖夫,又有我們這些個主事官吏,卻是要管飯吃的。”
“原是沿河一路走,安排人先到了地方,現找廚家來供飯,這樣做法固然自己方便了,但吃的東西,這一路好,下一路就壞,漕運、河事都辛苦,連飯也沒個保障,不少人都生出怨言來。”
“我今日看你手藝,又問了小孔他們,再看你排布一眾娘子、嬸子,很有條理——等今次滑州河事結束,你有沒有興趣來我發運司中試一試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