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推讓一番,最后還是叫了個小吏幫著跑腿。
一早王恕己就來了,把馬拴好,自己一路循著河道走,邊看、邊問,時不時還讓侄兒記下某某細節,偶爾又找那吏員來問話。
短短的幾里路,王恕己走了小半天,剛找了人去問韓礪在哪里,就見得遠處有一小隊人推著車過來。
“那是什么?”
侄兒跑過去不久,就又跑了回來,道:“是伙房送午飯來了!”
王恕己是曉得是官驛里頭那一位宋小娘子在管伙房,也看過她做的那五十二條規矩,并一份簡單的章程。
文字很有幾分東西,但落在紙上的,跟真正用起來,又是兩碼事。
他管過幾百人乃至上萬人的工事,自然知道人數一多,那伙食就完全不是看手藝,畢竟廚藝再好,一個人也做不來成千上萬人的飯菜,還得看管事的本事。
聽得侄兒回話,王恕己心里頓時生出了幾分考察的想法,便道:“走,去瞧瞧!”
他當頭往前走,先在旁邊站著看了看排隊——雖不至于井然有序,卻是一點也不亂。
開飯的通知本來就有先后,人走過來也要時間,當中又有一點間隔,讓打飯的兩個人應對得很輕松。
這一處發飯點排了只有一條隊,飯桶菜盆一字排開,先打主食,順著走下去再打菜,不走回頭路。
主食是豆米飯。
各類豆子、雜米煮了兩大鍋,雖有些粗糙,但一看就很抵餓。
菜是兩道菜,一道茱萸豆腐,茱萸放得不多,豆腐卻不同于尋常嫩豆腐,看起來是先稍稍煎過,外層有一點黃,又有極其零星的一點點肉沫。
一道醋遛白菜,梗白葉黃,這菜不怕放,一看就不難吃。
還配了個飲子,是綠豆水,非常稀寡的樣子,仿佛綠豆只在里頭洗了個熱水澡就出來了,但到底不是白水。
王恕己左右環顧一圈,正好不遠處有個婦人正收拾一輛推車并上頭東西,便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呼,搭話問道:“今日這都是什么飯菜?”
那婦人卻是一下子認出他來,原是昨天幫著宋妙攔差官的,忙站直了應了,叫一聲“王官人”。
她把今日的飯菜介紹幾句,最后道:“宋小娘子說這豆雜飯里頭雜米太多,又粗,雖能抵餓,肯定擦喉嚨,就定了這個茱萸豆腐來送——那豆腐她讓我們倒一點雞蛋胡亂煎過,怪香的,除卻菜籽油,還放了一點豬油底同一點豬肉糜,吃的時候把豆腐壓拿筷子和那茱萸豆醬辣湯一拌,里頭豆腐嫩,碎拌在飯里,一下子就和著飯吞進去喉嚨了,一點吃不出粗糲!”
王恕己餓著肚子,并不想聽怎么做菜,卻也只好苦笑著聽完了。
見得不遠處有個已經吃完,正在喝綠豆水的,他便走上前去,學著蹲在地上,問道:“老弟,這飯菜味道怎么樣,吃不吃得飽啊?”
那人正顧著喝,余光瞥了一眼,見是個頭發、胡子稀疏的,一身布衫,又塵又土模樣,雖覺得看起來不像是勞力,卻也以為是哪里落難的流民不得已來尋個工,沒多想,隨口道:“好吃,老有味道了,就是有點少,剛得一點飽,再多些就好了!”
邊上有個也在喝綠豆水的人也是搭話道:“今次管的這一頓全是實糧,雖不多,算得上舍得下本了!”
前頭那人則是又催道:“老兄趕緊去,一會子排的人多了,小心剩個底子菜給你。”
王恕己應了,果然起身,卻是走到另一邊,又問了幾個人。
小吏本想上前跟著,給那屬官叫住,好容易上得前去,看到王恕己這樣興致,便道:“王官人,不如我先叫人伙房說一聲,請她們快快準備官人的飯菜?”
王恕己擺了擺手,道:“我一個外官,就不亂開銷你們河事的伙食錢了。”
又道:“我要看看伙房——-我認識里頭一個小娘子,自己找她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