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這人誰啊?都吃遇仙樓了,怎么還跑來這里賺兩個銅板,干一天也點不上一個菜!”
韓礪聞言,卻沒有追著這個不放,只問道:“你昨晚在遇仙樓吃了什么?幾個菜?肉多么?”
李二井只好硬著頭皮數了三兩個吃的菜。
韓礪先前問話俱都嚴肅,說著說著,語氣漸漸和緩,聽到這里,還問幾句那菜調味如何,叫李二井終于松了一口氣,開始涎皮賴臉笑著回答。
一時樣樣問完,韓礪忽然又道:“只這幾個菜,沒有前菜嗎?不拌個野蕨菜、黃花菜、木耳什么的?”
李二井奉承道:“嘿,官爺如同長了眼睛一樣,當真有兩碟子涼菜,一碟子涼拌黃花菜、一碟子醋拌黑木耳!”
“就這么簡單,沒旁的貴價涼菜?”
李二井一下子就來了底氣,挺胸道:“哪里吃得起什么貴價,也就是遇得熟人,我去吃個人情罷了,就這幾個菜,官爺若是不信,到時候叫昨日跑堂的來一問便知!”
又催道:“問這個做什么?趕緊先罰了他在我們河道亂屙屎的事才要緊吧!”
韓礪聞言,臉一板,卻是對著左右巡查隊,道:“把這李二井拿下,送回衙門,請法司安排人仔細審問。”
那兩名隊員愣了一下,卻是沒有做半點質疑,上前就把人壓住。
李二井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左右臂膀給拿住,一個反扭,整個人都呆了,不住掙扎,口中又叫嚷:“官爺瞎了眼嗎!他們衛州人挑事,怎么抓了我,我分明是做好事,憑什么犯錯的不被抓,反倒我被抓?!就因為他是衛州人,我是滑州人嗎??”
早有后頭不少人涌上前來幫著說話。
這個道:“韓秀才公,他做錯什么了,怎的要抓?”
哪個道:“要抓也是一起抓吧?做什么只抓我們這一邊?”
又有人道:“忒不公平了吧??”
韓礪充耳不聞,只示意那兩巡查的道:“把人押過來,叫他死個明白。”
他帶路,引著后頭三人,并在后頭一群不知多少跟上的人群,走到那泡爛屎面前。
太陽一出來,霧氣不過片刻,已經散盡,此時哪怕不用火把,也已經把那糞便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人糞,本來就爛,給韓礪一戳,更是讓人沒眼看。
韓礪讓人把那李二井硬押到糞便面前,不等對方吵嚷,便道:“這分明你自己隨地便溺,便到自家河道中,眼下誣陷旁人,挑起事端,不抓你抓誰?”
這話一出,場地上一度安靜異常,不過一兩個呼吸功夫,便響起了嗡嗡的交談聲。
李二井一副十分生氣模樣,道:“好啊!好啊!官爺不但放過他們衛州人,還拿我這個滑州人去頂罪!你早說這里不要滑州人就得了……”
他還待要說,韓礪卻是上前一步,指著那糞便道:“這不是你昨晚吃的黃花菜、木耳?從你自己肚子里出來的,你不認了?”
又對著后頭劉養道:“他一個吃雜豆餅、清骨湯的,糞便里卻是變不出來黃花菜、木耳吧?”
李二井尖著嗓子已經要叫,聽得這話,那一聲竟是硬給卡在了喉嚨里,低頭一看,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就聽得后頭不知哪個指指點點道:“哦呦,看得我打噦!里頭當真有長長根黃花菜!”
“原來遇仙樓的涼拌黑木耳是切絲的,好細一條,怨不得那么貴!”
“只切個絲就要賣好幾十文一碟子,怎的不去搶!”
“這李二井做什么啊!好好的,干嘛自己拉了又冤枉別人!”
“怨不得他是個癩子,腸胃不好,氣血不暢,頭上也不長毛——你看他這拉得,稀爛!”
自己的一泡糞便,眼下大庭廣眾,給人分析來,分析去,哪怕李二井本人自認豁得出去,也實在像是通身被螞蟻爬似的難受。
而韓礪已經又指著地道:“我方才問你早上是從哪個方向走過來,你說從東南過來,你那方向,不管怎么走,此處都是死角,甲癸那一片地方有一塊大石擋著——你怎么看得到這里有一個人蹲在地上?”
說著,他隨手點了滑州、衛州各幾人,道:“你們從他來時方向走一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