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忙拉了韁繩,那騾子倒也聽話,放慢了幾分,老老實實往坡上爬,但沒一會就又焦躁起來,不住往左邊挨過去,被車夫扯了韁繩,嘴里吆喝著使勁往右邊趕。
騾子往右了幾步,才跑沒多遠,復又向左。
每日往返,宋妙對沿途情況已經十分熟悉,知道此處已經到了才開辟出來大半個月的臨時道路,坡道右邊是尋常荒地,左邊七八十步外,就是剛挖出來的河道,足有兩丈余深。
她方才已經有些警覺,并未把車廂門關上,見狀立時叫了停。
車夫應聲挽車,縱然是上坡,也用力扯了好幾下韁繩才止住那騾子腳步,不獨如此,平日里溫馴得很的騾子,此時卻是從鼻子里不住發出哧哧聲,腳下又反復刨地。
見得動物這樣反應,宋妙心中不免打了個突,只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把一眾人叫下了車,又讓去攔后頭幾輛騾車。
幾個車夫聚攏過來,一問情況,果然都說一路都好好的,才轉進這個彎,騾子就有些吃不住勁了,不過也不是不聽話,只是犟了點。
宋妙思索了片刻,便向后頭伙房眾人問道:“路也不遠,大家走一走怎么樣?”
如果放在平常,不過騾子一點小小異樣,諸人多半都不甚在意。
然則才經歷了巴豆之事,伙房上下都警惕得很,見得宋妙這般說,不僅沒人發出一點抱怨聲,還紛紛出言附和。
這個說:“這會子天都還黑著,下坡又陡,騾子眼睛不好使,別錯了腳摔了就不好了。”
那個道:“娘子,攏共也就剩兩里地,我們走回伙房就是!”
還有人道:“坐車晃得我有點子困,正好走幾步醒醒腦子!”
幾個車夫見狀,自然也應了,當頭那個道:“雖也把得住,不過小娘子說得對,還是小心點的好。”
幾人也不上車,只在一旁趕著騾子往坡上走,其余人則是遠遠跟著。
上坡時候還好,然則一到下坡,才下到半路,幾頭騾子越發焦躁,忽的,也不知怎的回事,一只騾子嘴里發出“呵呃”、“呵呃”的叫聲,猶如尾巴后頭被點了炮仗似的,直往陡坡的左下方沖去。
這騾子不過一個開始,它一起了頭,其余幾匹同時盡皆跟上,紛紛帶著后頭車廂,朝下頭狂奔。
幾個車夫雖有防備,依舊給嚇了一跳,各自使力去拉,竟被拖拽著往前,其中一人直接被拽倒。
那人“啊”的叫了一聲,再顧不得其余,急忙放了手,由那騾子拉著狂沖出去。
此時天色只微微亮,伙房眾人三三兩兩走著,雖看不清下頭情況,卻也聽得動靜不對,又看到那騾車朝著河道方向不要命似的沖,前后車門“砰”“砰”兩聲大開,給那騾子帶得四處亂撞,不知怎的,那車輪卻是磕到擋路東西上,“嘣”的一聲,連騾子帶車,一齊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