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扯了大半宿,從江南世家,說到糧食、鹽鐵,再到朝堂格局。
相宜本來還有點困,愣是越說越興奮。
李君策明顯也是,畢竟酒逢知己千杯少,人和人能說到一起,也是不易的。
晨曦時分,相宜從睡榻上醒來,才驚覺自己一夜沒離開李君策的屋子,她趕忙將臉搓揉一番,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幸好,無人遇見。
陳清窈不曾多問一句,邀她吃了早膳,然后和她一起離開了別院。
城中疫病已初步得到控制,他們只需要各自的醫棚照例看病人就行。
只是今日各大醫棚都熱鬧,因為昨夜有大事!
趙知府派人去找馬匪,非但沒追上,連馬匪的影子都沒找到,于是連夜將孔臨安夫婦下了大獄,寫了折子送往京城,等候京城發落。
林玉娘前幾日還是眾人的希望,一眨眼,淪落成了階下囚,怎不令人唏噓?
相較之下,相宜所到之處,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善意的,時不時還有老人朝她下拜,謝她大恩大德。
傍晚,相宜悄無聲息地去了大牢。
林玉娘和孔臨安雖被分開關押,但隔得并不遠。
相宜從林玉娘的監牢前經過,林玉娘一眼就認出了她。
“薛相宜!”林玉娘大喊。
相宜沒理會她,徑直往里走。
孔臨安卻早早聽到動靜,倉促站了起來,他身上還是昨日的衣服,滿是臟污,看著很狼狽。
視線交匯。
他滿心都是對相宜的不滿,冷漠道:“你來做什么?”
相宜把食盒里的飯菜一一拿出,讓牢頭端了進去。
她沒別的意思,畢竟是探監嘛,空著手來不太好,就讓云鶴隨便做了幾樣。
孔臨安看到那些菜,卻覺得心情復雜,因為都是他愛吃的菜。
薛相宜竟然還記得。
現在城中糧食緊張,弄到這些并不容易。
沉默片刻,相宜說:“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上書自辯,還是咬死是遭了馬匪嗎?”
孔臨安皺眉,“這是朝政,你并不通,問我這些做什么?”
相宜懶得解釋,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夫婦是不想做靶子,怕最終成了頂包的。但現下這情形由不得你們,你們若一口咬死是馬匪,言官找不到對世家發難的理由,你覺得陛下會高興嗎?”
孔臨安驚訝,“這些事你是聽誰說的?”
“這你不用管,我只勸你,不要一意孤行,及時調頭。如今天下太平,對陛下盡忠,才是臣子應盡的本分。”
“孔家不是世代簪纓嗎?你滿腹詩書,一腔抱負,難道不就是用在此時的?”
孔臨安沉默。
相宜說的他明白,只是林玉娘說的也在理,陛下未必就能記住他們這些臣子的犧牲,用完了,說不定就丟到一旁了。
可……
自古忠臣哪有圖君王回報的。
他本就該盡忠啊。
這么一想,他看看相宜,再看向林玉娘的方向,總覺得哪里不對,他似乎不知何時走了歪路。
他上前一步,忽然盯著相宜的眼睛道:“你既然心里有我,還知道為我著想,為何這次要在糧食上與我針鋒?若你昨日將籌糧之功算在我身上,你我今日怎會是如此境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