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蒼白之王感受到了他。
顯然,他的子嗣內心中的每一處軟肉正在瑟瑟發抖,也許那是早就已經剔除的恐懼,又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傾向于人類作為野獸而保存自身的本能。
常理上來說,阿斯塔特不會感受到恐懼,他們是純粹的怒火與審判的象征,在星河間散播著不可戰勝的戰爭神話:但是基因原體則是更勝一籌的產物,他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世間常理的天敵,在這些帝皇的造物面前,沒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說,來自阿斯塔特戰士的恐懼,那是一種近乎于純粹的野獸本能,是趨利避害所帶來的不假思索的行動,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洗腦也無法抹去它。
而現在,莫塔里安就捕捉到了它:他捕捉到了自己的子嗣對自己的恐懼。
兩種心情幾乎同時在他的心底綻放開來,他先是感覺到了一絲不滿與憤怒,這是一種理所應當燃起來的怒火。
他自認為對軍團,對子嗣,對每一名來自泰拉與巴巴魯斯的死亡守衛的確用心良多,他不愿意成為像自己的基因之父那樣失敗的引導者與父親,所以,他把他的意志撲在了死亡守衛身上,將自己的子嗣引導為了銀河中最強大的戰士,用真正正確的思想與意志武裝著他們所有人。
他們怎么可以畏懼他?
但隨后,或者說,在同時,他又感受到了一種淡淡的喜悅,一種無言的驕傲,一種被承認的詭異滿足感,在最一開始,這只是一絲輕柔的濕潤氣息,但很快就如同微風一般,在他心靈里的每一寸角落中回蕩。
他們當然要畏懼他。
畢竟,他將化身死亡。
誰會不畏懼死亡?不畏懼永恒的寧靜與無聲的鐮刃?不畏懼那終將到來的宣判與執行?
他化身死亡,化身為無數生命心中手持鐮刀的不祥黑影,他的軍團碾過一座座負隅頑抗的堡壘,將巫師與異形的帝國湮滅在旋風魚雷的轟鳴聲中:這是他的命運,他的責任,他將作為一個世人畏懼的死亡化身,督促著真正的純潔與理性重新降臨到這個瘋狂的銀河之中。
在加拉斯帕,在阿布斯都,在每一個寂靜的午夜,在每一個他摧毀了巫師密會或者異形國度的安詳時光里,他漫步在月光下,死亡壽衣僅僅跟在四十九步開外:每當這個時候,莫塔里安就會再一次地問詢自己的內心,而得到的答案也總是最為堅定的。
他將化身死亡,所有人都敬畏的那一個,哪怕是他的兄弟也會在內心中祈禱著他的仁慈。
所以,他們應畏懼他。
理應如此。
莫塔里安仰起頭,他看著眼前的戰斗連長,一個純正的泰拉裔死亡守衛:加羅并非來自艱苦且獨一無二的巴巴魯斯,這讓他的品質難免有些缺憾,無法體會到銀河中真正的高貴與堅韌,但是沒關系,這位連長擁有著一些僅次于巴巴魯斯人的美好品質,他的能力,他的態度,他的堅定,莫塔里安通通記在了心中,所以,他能夠獨掌一個人數眾多的大連,偶爾作為泰拉裔而受到蒼白之王的青睞與信服。
這是他應得的,莫塔里安從不會抹殺子嗣們的功勛,他不屑于與某個暴君為伍。
他先是輕哼了一下,隨后盯著自己的戰斗連長,聲音緩慢且異常的沙啞,仿佛蝰蛇慢慢地游走過干燥的海灘。
【加羅,我的子嗣。】
【你為我攻下了這個世界,這很好,我原本以為你會需要我的支援與助力,但顯然,你的力量與堅定克服了真正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