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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之主聽到了那聲嘆息,但他并沒有理會,此時此刻,他的目光、意志與心思,全都集中在了自己唯一的女兒身上。
這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一種與他面見自己的兒子們的時候,截然不同的體驗。
在最開始,帝皇甚至有一些糾結:他本能地想要展示出身為基因之父的溫和與親情,因為事實證明了,他的大多數孩子的確需要這樣的光芒。
但是當他溫和的自我介紹剛剛落地的時候,看著那緩緩向他探來的視線,人類之主又想到:他的女兒是不同的,她從生命的一開始就知道更多,知道他與那些亞空間中的邪神相爭斗的時候,所會露出的可怕模樣。
哪怕是帝皇,也不會期待摩根會對那金黃色的大劍心懷感激。
在這種情況下,溫和的話語又似乎不如理性的言論。
于是,就這樣,那句輕飄飄卻又冰冷現實的【締造者】從人類之主的口中飄出,擊落了摩根緩緩抬起的視線。
這讓帝皇又有些后悔,他甚至開始懷念他的兒子們了:他們率真且魯莽,會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和內心渴望鮮明地表現出來,展露出人間半神的侵略與自信。
哪怕是圣吉列斯與察合臺可汗也好,他們的問題雖然尖銳,卻也是堂堂正正的言語,讓人類之主能夠從容地回答,而此時此刻,摩根的沉默反而讓他有些犯難。
考慮到摩根原本的定位就是基因原體中那沉默的調和劑,而她這些年的生活也注定不會那么一帆風順,帝皇倒是能夠理解她的沉默與謹慎,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有足夠的心思與耐心,解決這個問題。
不到一瞬間,數以千計的思想劃過了帝皇的心頭,單單是要如何選擇語氣這一方面,似乎就足以組成一篇論文:
他的女兒所需要的,到底是來自血親的溫暖?還有帶有理性與安全感的保證?又或者,她只是想要一個傾訴的平臺,來緩緩倒出這些年的掙扎與辛酸?
他該作為一個純粹的父親?還是一個能帶來安全保證的衛士?又或者說,冰冷與命令,才是最為有效率的相處方式?也許她已經在這漫長的時間里,學會了對于強權與力量的尊崇?
帝皇有些憂慮:僅此而已。
此時,在人類之主那近乎冰封的內心中,卻并沒有更多的謹慎與小心:恰恰相反,帝皇以一種近乎于輕松的心態,屹立在了這遠離地表的黑暗之中,在他內心里所游蕩的困惑,甚至多過了擔憂。
帝皇感到了輕松:那是一種近乎于自暴自棄的苦澀心態,是墜落到地面上的登山者,面對于不能再糟糕下去的環境的時候,從內心中油然而生的自我安慰,讓他在永無盡頭的事物和挑戰中,尋得了一絲放松的機會。
畢竟,當第二原體與她的所有血親,被全銀河最愚蠢的行為所拖累,墮入風暴的時候,人類之主就已經在自己的內心中,為他唯一的女兒宣判了死刑。
帝皇并不歧視摩根,更不會憎恨她,在他忙完了事關所有原體的大部分項目之后,他也的確曾糾集過麾下最智慧的頭腦,試圖解決摩根身上的厄運與詛咒。
應該說,他的確努力過,而且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盡管在他踏出了第一步之后,摩根就被放逐到了虛空之中:沒有留情,也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只有對于所謂自由的最愚蠢的宣言。
從那一刻開始,在人類之主的心中:摩根已死。
帝皇甚至一度忘記了自己還有著一個女兒,就像他近乎遺忘了第二軍團一樣。
直到一頭卡利班的獅子闖進了他的宮殿,匯報著一位與眾不同的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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