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述一遍事實:不要停頓,也不要有謊言。
他永遠不會說謊:哪怕是所謂的善意的,哪怕是對他自己,哪怕是在心臟的無聲之言。
永遠……不會。
現在,開始吧。
他是羅格—多恩。
帝皇的第七軍團的指揮官。
他即將與自己的父親進行一次遠程的談話,就在這里。
在談話中,他會希望帝皇能夠允許帝國之拳保留一部分第十一軍團的戰士。
這不屬于他的職責,也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從職責上來說,這件事情其實與他無關。
從命令上來說,他不應當為這些戰士訴說任何請求,也不應當為此而打擾帝皇。
但他……依舊會這樣做。
……是的。
他會這樣做。
多恩眨了眨眼睛,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那面墻壁上:那是一場對過往經歷的追憶之歌,每一個鏗鏘有力的標識都意味著一場無可置疑的勝利,有些是帝國之拳獨自完成的戰果,還有些的標識的上方分布著第七軍團與其他軍團的交相輝映,那是聯合作戰的象征。
月下之狼、帝國天鷹、圣潔之血、慈悲火龍……
還有那……鋼鐵雄鷹。
那是僅次于帝國之拳的,分布最多的標志:一只耀武揚威,有著鋼鐵一般的硬朗線條與肅穆威嚴的鐵灰色雄鷹,那是第十一軍團的標志與象征。
那是多恩曾經信任的象征。
帝國之拳的領主盯著那些象征著勝利的猛禽,半晌之后,他終于伸出了手。
一只、兩只、三只……
雄鷹隕落,就留下了那些過于突兀的空檔,多恩靜靜地看著那些不和諧的地方,沉默著,卻沒有真正的抹去它們,而是任憑那些突兀的空白留在了兩個軍團曾經并肩作戰的唯一回憶之上。
他握著那些鋼鐵雄鷹,重重的捏合著五指,將這些耀武揚威的鋼鐵慢慢的捻成了一團。
海德里希……
他在心中輕輕低語著。
他曾經信任他,帝國之拳的領主,曾經信任那頭金發的野獸。
沒人知道這股信任究竟是什么時候才誕生的:也許,是一場充斥著無聲默契的聯合作戰,也許,是眼看著那位不敗的第十一原體耐心地描繪了一場沒有絲毫炫耀與拖延的漂亮戰術。
又也許,是當多恩在數名原體面前,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海德里希所犯下的一個錯誤的時候,這位金發野獸認真的沉思了片刻,然后誠懇地點著頭,致謝,并且再也沒有犯下過這樣的錯誤。
也許是這個,也許是那個,也許是兩個軍團,兩個原體,在最稀薄的互動與最嚴肅的交流中,并肩打下的不計其數的世界與國度,并肩度過的無數險境與磨難。
總之,多恩從來都不會否認這一點:在他們迎來了決裂之前,他的確信任著那個金發的野獸,信任著他的冰冷、理性與謙卑。
直到他們領到了不同的任務與命令,在群星中分開,各自鏖戰了數十年,直到他們在一次任務中又一次地相遇,那空前的死寂已經籠罩了第十一軍團。
直到他看到了,在海德里希那金色的瞳孔中,與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不同的理性:不,那不是理性與冷靜,那是被寒冰所封存的烈火。
他曾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曾以為是漫長的戰爭干擾了他的判斷與觀感:可悲的是,他并沒有看錯任何事情。
他需要面對現實:能夠他信任的海德里希,消失了。
消失在了充斥著屠殺與滅絕的所謂高效率命令中,消失在了對子嗣與平民宛如沙礫的話語中。
消失在了……當那些拒絕放棄救援民眾的第十一軍團戰士被他集結在一個世界上的時候,那聲毫不猶豫的開火命令。
……
曾經的海德里希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
但羅格—多恩,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