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堆在茫然中,夾雜著期待的瞳孔:這沒什么。
少數的幾縷孤獨傲慢,宛如膽怯的幼獸露出尖牙:她不意外。
寥寥的繁瑣低語,聚集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不斷地低聲念誦著【九頭蛇獨尊】:情理之中。
但最后一個,那最為醒目的一個,那連自己的靈魂都沒有的一個家伙,那在摩根的記憶中,不斷地誘導她的財產,去往某些最危險的地帶,還私自占據著摩根之子們的勞動成果的竊賊。
這可就有點過分了。
這就宛如,在一間滿是脆弱且名貴的瓷娃娃的房間里,放進了一只賊眉鼠眼的嚙齒動物一般,令任何人都無法忍受。
摩根并沒有立刻地發作,她的一縷意志監視著這個不懷好意的潛伏者,并把自己的絕大多數精力用在了梳理軍團的瑣事上,而這樣的日子,一口氣持續了幾個月。
直到破曉者軍團的艦隊離開了普羅斯佩羅,直到那個化名為塔拉辛中士的竊賊,居然找到了合適的理由,大搖大擺地來到了【北極星號】的時候,已經知曉了它到底是何物的摩根,終于決定遣散左右的近侍,召見這位【子嗣】。
是時候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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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有所準備,但是當那厚厚的兜帽被自行拉開的時候,摩根還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張樸素卻奇特的面容,它很普通,普通到足以淹沒在最稀疏的人群之中,但它又很特殊:任何一個人,在看到這幅面容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把它看做是一張屬于阿斯塔特戰士的面容。
毫無疑問,這是銀河中最頂級的偽裝,足以欺瞞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泰拉老兵。
但是,如果面對一位基因原體的話,這依舊是不夠的。
在第一眼,摩根就看穿了那完美無瑕的面容,看到了用量子與特殊纖維所編制的皮與肉之下的某些東西:那是一副骨骼,一副灰黑色的冰冷頭骨,它有些高瘦,在眼窩的位置上,泛著亮綠色的光芒,而除此之外,其與人類的頭骨,卻有著令人心驚的相似性。
一種堪稱是恐懼的厭惡感,涌上了摩根的心頭,她花了一秒鐘的時間來沉重呼吸,壓抑著把這副褻瀆軀體轟殺殆盡的渴望。
她沉默著,緊繃著,皺起的眉頭看著臺階下的【塔拉辛中士】不緊不慢地活動著:它先是褪去了身上那厚重的斗篷,然后活動著那些似乎有些生銹的關節,一種瑩綠色的光芒在它露出的胸骨上閃爍,直到那第一句機械之鳴,從他那鐵灰色的【頭顱】中發出。
“向您致歉,尊敬的女士。”
它的傳到了摩根的耳中,令人驚詫的是,這座扭曲造物所發出的語言,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以忍受,她甚至從那些被發聲器械與潤色軟件來回揉捏的音調中,聽到了幾絲人性化的感覺,就仿佛它們的主人是一位西裝革履的惡棍,一位有著高尚修養的血手暴徒。
而這,只是讓摩根的眉頭愈發緊皺,每時每刻,她都在克服著把眼前之人徹底碾碎的渴望。
但就仿佛沒有看到摩根那簇起的眉頭一般,【塔拉辛中士】緩慢地打理好了自己,然后不慌不忙地悠然行禮:它的禮儀不歸屬于已知的任何一種文化,卻依然擁有著明顯的涵養和底蘊。
“如果我從阿蒙霍普特霸主那里所借來的千變面具與軀體,對您造成了驚慌的話,那么請再次收下我的歉意:這一次,我為了可憐的阿蒙霍普特霸主而致歉。”
“它的這件發明的確如同它曾經的威名一樣,切實可靠,但是它顯然忽略在某些在人際交往方面的剛需,這無疑是一種失算,當我將這座軀體還給它的時候,我一定會將這次失利一同告知。”
這個名為【塔拉辛中士】的存在優雅、從容、侃侃而談,它就那樣佇立在距離王座不遠不近的猩紅地毯上,某種緩慢的曲調從不知道哪一個機械器官中,不斷涌出。
摩根冷著臉,但當她聽完了這段致歉詞之后,她還是在自己的眉眼與唇角,泛起了笑容。
【感謝你的道歉,不知名的來訪者,但可惜,恕我無法接受,因為,我懷疑這段話語的真實性。】
它似乎愣了一下,隨后,一種可以歸類為【驚愕】的聲音,從它那不斷閃爍綠光的頭骨中傳出。
“我可以理解你的驚慌,尊敬的女士,但是我依舊不得不小心地提醒您,無論是處于身為一位淑女的高貴教養,還是對于一位像我這樣的紳士的尊重,任何貿然的懷疑都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除非你能拿出相應的證據。”
摩根無聲地笑著,她懶散地靠在那鋒利的王座上,指了指【塔拉辛中士】的鋼鐵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