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圖拉博緊繃的眼角與嘴唇開始了微不可查的顫抖,他的眉頭像是從冬眠中蘇醒的蛇一般,開始了無比僵硬的緩慢扭曲,那干癟且厚重的嘴唇時不時地張開,似乎想要吐露什么話語,但最終,當摩根再一次的回頭,傳來困惑的目光的時候,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聲沉重的、無聲的嘆息。
就仿佛在蓄意報復一般,佩圖拉博快走了幾步,一把推開了鋼鐵的大門,留下了一個象征著暴力與憤懣的凸痕:他一路快步到了走廊上,想了想,便打開了自己盔甲中的特殊通訊頻道,開始了聯絡。
而在房間之內,摩根微微偏過腦袋,看著鋼鐵之主那氣急敗壞又不好說什么的背影,露出了一閃而過的狡黠笑容,接著,她輕快地哼著一曲第二軍團中所流行的泰拉小調,開始對自己的【侍女】進行最后的善后工作。
在花了一段時間來調整那些靈能訊息與暗示之后,摩根合上了最后的蓋子,然后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她的小侍女便在下一秒爬了起來,跳下了工作臺,一路小跑到她的旁邊,抓著摩根的袍子,顯得更為聽話與依賴。
她的精神不錯,看起來休息得很好,摩根滿意地摸了摸那憂郁的小腦殼,和高高豎起的雙馬尾,腦子里開始同時思考起了上百項與眼前的小家伙有關的未來。
【有什么問題么?】
“需要,指令。”
“需要,進食。”
“需要,跟隨。”
【侍女】的聲音聽起來有著一種宛如成年人的悲傷與漠然,與她十五歲的年紀和不到150厘米的身高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她一板一眼地匯報著,就像是一臺上好了發條的鬧鐘一般。
可是摩根非常清楚,這種漠然的說話習慣并不是實驗與機械改造的結果,而是【侍女】,或者說那個名為阿尼亞的靈魂,原本就具有的習慣:蜘蛛女皇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伴隨著她以自己的靈魂碎片為核心,重聚起了這個不幸的小丫頭的靈魂,她復生的靈魂似乎與摩根的靈魂主體產生了某種聯系。
這似乎是融合,是某種意義上的吞并:但又與她之前大吃特吃所得來的那些靈魂不同,更像是某種程度上的……附庸?
【侍女】的靈魂仍舊在微弱地閃爍著,給予著她獨特的性格與行為方式,但她又受到了摩根絕對的掌握與控制,從而形成了蜘蛛女皇自己都不太能完全解讀的一種靈魂依附狀態。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靈魂,都是被摩根的蛛網所纏繞,然后進了她的肚子的話,那么眼前的這個小家伙,就像是被摩根用蛛網作為續命的繃帶,掛在了一旁,成為了某種奇妙的附屬品。
第二軍團之主沉默地觀察著眼前的場景:她的小侍女先是抬頭看了看四周,似乎對陌生的環境有幾絲抵觸,但是很快,她就被一種更為巨大的不安所淹沒了。
小侍女抓了抓雙手,卻只能抓到空氣,而沒有她一直依賴的電子板與記錄筆,這讓她明顯陷入了某種躁動不安之中:最后,她亮出了與單分子刺刀同等材質的指甲,從佩圖拉博的工作桌上切下了一塊作為記錄板,又找到了一支能用的鋼筆,才瞇起眼睛,高聳的雙馬尾因為安逸而抖了抖。
從頭到尾,摩根都安靜地佇立在一邊,靜心觀看著:她的靈魂告訴她,只要她想,她隨時都能控制眼前之人的一舉一動,但是在她無暇顧及或者不想的時候,她的小侍女就可以有自己的決定,自己的喜怒哀樂與行為喜好。
她似乎依舊可以稱之為是一個靈魂?一個被她控制的靈魂?一個屬于她的獨立碎片?
如果哪天,如果她掌握了某些方法的話,她是不是可以跨過空間與時間,將自己的小侍女作為一個隨時都能親自操控的人物,讓她在銀河的另一端獨自行動,為她做一些事情?
一個自由行動,擁有著自己的思想與意志,但本質上還是會被摩根予取予奪,可以隨意耀升與貶低的個體:甚至她本身,干脆就是摩根的一個靈魂碎片,只不過被賦予了形體和部分的自我。
這似乎,就是摩根的小侍女未來的道路。
【……嘶……】
不知道為什么,當第二軍團之主想到這些的時候,她突然有了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就像是她在實驗著什么極其危險的事情,就像是她在走馬格努斯的后路。
摩根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感到了一種輕微的麻木感:她并沒有出現錯覺,這的確是一種處于她內心深處的,本來所帶來的不安。
……
算了。
小心為妙。
不過是一瞬間,從心為上的第二軍團之主就下定了決心,先把自己剛剛想出來的那個規劃,塞進內心的寶庫之中,與那些舍不得吞下的靈魂放在一起。
這個想法的確有它最為誘人的地方,但是和它的風險性相比,這些誘人之處其實也就那樣:完全不值得現在的摩根去冒險。
她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普羅斯佩羅之王。
至于她的小侍女嘛,就先讓她做一些本職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