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津有味地品嘗著盛宴,午夜幽魂時不時地舔著手指,回憶著那些腐爛佳肴的味道,這些餐點遠比他在諾斯特拉莫上吃得任何一頓飯都要更讓人難忘,對于他迄今為止的生命來說,甚至算得上是某些難以想象的奢侈與糜爛了。
在飽餐一頓所帶來的難得好心情之中,午夜幽魂的話語都要為之輕快不少,他向著不存在的客人露出了笑容,在心中慢慢地規劃著自己講述故事的節奏。
“其實總的來說,主管先生,在遇到你的第一時刻,我曾一度陷入了某種茫然之中:因為我從來沒有審判過貪污的罪責。”
“說來有些愧疚:在諾斯特拉莫的每一座城市里,貪污實在是一項上不了臺面的小打小鬧,我每天都要處理一些更為重要的罪行,所以當我看見了你是如何在你的日記中記載著你的罪行的時候,我其實是猶豫了一下的,因為我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就像你在日記中寫的一樣:當你開始執掌這艘戰艦上所有凡人的后勤補給的第三年,你就開始聯合一些親近的下屬,一起在后勤物資中做著手腳。”
“有時候,你會把鵝肝旁的五片檸檬片削減一片,有時候,你會悄悄地從果盤中扣下一兩枚橄欖,當然,你最得意的把戲還是從士兵晚飯所需要的每顆蛋類里面,抽取一點蛋清,私自地截流。”
“雖然從個體來看,這樣的克扣無關緊要,但是鑒于你所負責的后勤本身具有的龐大基數,所以積少成多之下,短短幾年的時間里,你就積攢了一筆可觀的財富,數千個軍用水果與其余物資就這么不知不覺地消失了,它們沒有出現在垃圾場里,而是出現在了一個從未被報備過的倉庫里面。”
“就像你在日記中悄悄向帝皇懺悔的那樣,你很清楚這是一種與偷竊無異的貪污,但卻能夠滿足你奇怪的盜竊癖好,所以當你將一部分錢財贈與了親信,換來他們的幫助之后,你把剩下的贓款通通郵寄給了你成長的那家孤兒院,你驕傲地看著它的規模擴大了數倍,并向那位親手撫養你長大的女士夸耀著自己的成功與地位,卻從不肯解釋這筆錢到底從何而來。”
“而這一切,毫無疑問,都是一種罪行,就像你在你房間里的帝皇雕像面前懺悔的一樣,這是一種貪污,而貪污本身就是一種盜竊,至于盜竊,毫無疑問就是犯罪。”
“更糟糕的是,你的贓款被送到了那些毫不知情者的手中,你的欺騙與虛偽讓他們在無意中成為了你的從犯,成為了一場盜竊活動的最終受益者:你以為這很高貴?恰恰相反,這是一種可怕的玷污。”
“你也知道這一點,不是么:那家孤兒院本著一種最可憐的善意將你養大,但你能夠回饋它們的只有惡意與謊言,你得到的薪酬不可謂不豐厚,你也的確把其中的大部分贈給了孤兒院,這足以讓他們從容地運轉下去,但你偏偏還要給他們更多,給他們你的贓款。”
“你欺騙自己,你覺得這是為了讓他們擁有更多的貯備,以備未來的不時之需,但是你的內心深處非常清楚自己的想法:你只是想要找一個陌生人,一個足夠讓你信任卻又一無所知的陌生人,來緩解你心中的罪惡,來釋放你的壓力。”
“你在懺悔中說,你是在一種渴望他們變好,又渴望他們與你繼續在一起的矛盾與焦灼中,將一筆筆錢寄了回去:但這是錯誤的,你的行為不可能是一種善良與罪惡的混合:因為這種混合本身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世間只有善行和惡行,而像你這樣的有罪者,既然身負著原罪,又怎么可能做出善行。”
“你那虛偽的善良,你那口口聲聲對于孤兒院和他們的【愛】,都只是一種欺騙而已,你不但欺騙著他們,還欺騙著自己。”
“這是第二種罪:詐騙。”
“它與偷竊是同等的,與謀殺和強奸也是同等的。”
“因為它們都是罪。”
“因為在這世界上,無論是謀殺者、強奸者、還是像你這樣的偷竊犯與詐騙犯,你們都有著同一個名字,同一個罪責:有罪者。”
“你們并無不同。”
“在我這里,就是這樣,因為審判的結果只會有一個。”
“所以,我來到了你的身邊。”
“我為你而來。”
“你恐懼、哭泣、求饒,把我看做是索命的死神,在抽泣中叫喊著你的那些養育者的名字,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這就是你作為有罪者,理應得到的懲罰,而我實現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