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逃避?
山之子的前半生在痛苦與哀傷中度過,這是可悲的:但更可悲的是,現在,就連痛苦與哀傷都要離他而去了,除了屠夫之釘,安格隆發現自己竟一無所有了。
“一切,也不值得留念。”
原體呆滯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是繼續躺在這里,與這個世界共同走向毀滅?還是聽從屠夫之釘的怒吼,狂怒地沖向任何流淌著鮮血的生物,直到他們中的最強大者能夠殺死他?
安格隆累了。
他愛的,他珍惜的,他發誓要守護的一切,都沒有了。
安格隆在腦海中問著自己,卻給不了自己一個答案。
原體倒下了。
甚至是他恨的,他指責的,他發誓要復仇的那些,也沒有了。
在原體的空虛中。
沒有了他們,安格隆又算是什么呢:他是一名戰士,卻失去了戰斗兄弟;他是一名角斗士,卻沒有了角斗的場地;他是一個努凱里亞人,可如今,就連努凱里亞這個世界,都要重歸死寂了。
“一切,算不上美好。”
“……”
自暴自棄的想法在原體腦海中如流星般閃過,緩緩地拉下了安格隆沉重的眼皮,他倒在了他的戰斗兄弟死去的地方,倒在了那個曾經關押了他整個童年的角斗都市,土崩瓦解的那一瞬間。
于是。
康拉德勾起了嘴角,邁步走上前去,他看向自己倒下的兄弟,用簡短的兩句話評價了一下他那不幸了前半生:憑心而論,午夜幽魂可能是最有資格,為安格隆的不幸而做出評價的兄弟了。
他已經無所謂了。
唯有極度的空虛。
他的兄弟、他的手足、他曾發誓要與其同生共死的每一名同胞血親,都離他而去了:山之子曾深愛過的、依戀過的、并發誓要為其奮斗終生的一切,也和他的戰斗兄弟們一起,漸行漸遠了。
又或者……或者……
他想:睡覺了。
于是,他只能選擇麻木地躺在那里,什么都不想,任憑那狂躁的紅沙風暴,將這座不大的山崗席卷了一遍又一遍,任憑那些尖銳的石子,拍打在他的背部和脖頸上,如同刀刃一般的刺痛:那些打在他脖頸上的似乎,還要更痛一點?
但就是在這樣的疼痛中,原體卻感到了他的身體在麻木,卻感到了他的意志在遲緩,卻感到了一股久違的睡意,或者說昏厥感?在慢慢地涌上他的腦海。
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連呼吸的本能都忘記了,他側躺在了地上,成為一具擁有著自己靈魂的死尸,屠夫之釘的紛擾無法讓他的肢體行動半分,而外界的紛紛擾擾也溜不進他的腦膜。
而在他的身后,群鴉王子出于阿斯塔特戰士對于任何一位基因原體的本能敬畏,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安格隆那雄偉的身軀:他掌中那個從不離身的皮箱已經打開了,金屬的環扣和拉鏈在最后的狂風中啪啦啪啦亂響。
“他是睡著了嗎,父親?”
“睡著,昏厥,或者是出于生物本能陷入了假死。”
“這些都并不重要。”
來到兄弟身邊,午夜幽魂先是蹲了下來,從再無反應的安格隆的額頭上,摘下了那頂鐵冠,隨后戴在了自己的頭頂,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舒展了眉頭,在微笑中發出了類似于感慨的嘆息。
“果然吶。”
“腦袋里邊還是清靜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