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卡多稍稍側過腦袋。
“但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有這份先見之明的?”
【看過我們敬愛的帝皇在完美之城的表現,你覺得這種事情現在還需要先見之明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摩根擺了擺手。
【沒錯:的確是按照我現在的尷尬處境,推算出來的。】
她似乎嘆息了一聲。
【因為現在的我,也做不到和我麾下的每個孩子長談一場:我真正熟悉的只有那么幾千人,剩下的雖然也知根知底,但就是跟他們聊不起來:不知道有多少次是我在那里沒話找話,而他們傻呵呵的,只知道在我的面前點頭。】
【我和大多數的子嗣,尤其是近些年征召的新兵們,已然隔了層厚厚的屏障,每當我想與他們聊天的時候,卻總會有種維系不下去的感覺,我明明對他們的每一個信息都了若指掌,但是我們之間就是沒有話題可以談:或者說,我和他們之間似乎缺少了一種默契,一種需要幾十年的朝夕相處,才會培養出來的默契。】
“默契。”
掌印者咀嚼著這個詞。
【沒錯。】
蜘蛛女皇似乎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有些喪氣。
【在最開始,當破曉者軍團只有一兩萬人的規模,而遠東邊疆只是個草臺班子的時候,我可以把所有人都塞進一個艦隊里,保證我能認識并對上每個人的臉:我和最開始的這些子嗣是有著默契的,那是朝夕相處,處出來的。】
【拉納、赫克特、巴亞爾:哪怕他們現在各有使命,和我見面的時間遠遠比不上以往,但是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在我這里得到的不會比荷魯斯更差。】
【但在他們之后,當新的戰士開始涌入軍團的時候,都遠東邊疆的戰線擴大到了我不得不將軍團分成一個個分支艦隊的時候,當這些我原本朝夕相處的名字,也必須隔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再見上一面的時候,先前的種種情況便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
【就像……】
“就像帝皇一樣?”
摩根垂下了眼簾,她的瞳孔遮蔽在了一片陰影中。
【我并不覺得我對他們的重視會有所偏頗,至少在這一點上,我認為我做的比帝皇更好:有的子嗣的確更得我的重視,但我肯定做不到拿一個人去換另一個人,可我覺得帝皇就可以做到。】
【他沒說過,我也沒看過,但我就是這么覺得的。】
“……”
馬卡多瞇起了眼睛,有那么兩三秒的時間,他在欲言又止和止言又欲間掙扎,但最終,掌印者還是什么都沒說:就算是他,也無法跟摩根保證,帝皇肯定能夠平等的對待他的每一個血脈。
畢竟眼前這位的手上,可是真的有她同胞兄弟的鮮血:只要摩根對于【基因原體】這個概念稍微有些共同的歸屬感,那么人類之主當年憑依在她的身上,讓她親手抹殺了那個人的事情,就足以確保蜘蛛女皇的心懷芥蒂了。
誠然,摩根肯定知道帝皇的行為是正確的,假如再來一次,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動用殺手,但她的心中肯定會留下疙瘩,這是馬卡多知道卻也毫無辦法的事情:原體們的初始設定就不是什么圣人。
摩根尤其如此:她只是比那個人更幸運一點罷了。
“照這么說的話……”
馬卡多撫摸著他的長袍。
“無法和你的每一個子嗣維系厚重的聯系,會讓你感到不安?”
這倒是種新奇的思想。
掌印者暗自嘀咕著:在烏蘭諾這些天里,不僅是帝皇,馬卡多本人也在努力地與各個基因原體進行溝通,確保在他們的內心中不會有什么新的問題產生,但放眼迄今為止和他勉強吐露過心生的每一位基因原體,似乎從未有人有著與摩根相同的擔憂。
要知道,伴隨著各個原體的封邑已經落到了實處,幾乎每個軍團都在擴張自己的規模,在任何一支遠征艦隊里面,都有成百上千的阿斯塔特戰士從未見過他們所效忠的基因之父,只能憑借骨子里的忠誠以及前輩們的講述去維系日漸脆弱的父子情誼,但馬卡多也從未聽到有原體抱怨過這種情況。
即使是圣吉列斯、伏爾甘以及莫塔里安這些出了名的慈父,在與馬卡多艱難的溝通中,擔憂的也更多是作為整體而存在的軍團,而并非是軍團中的任何一個個體:這已經非常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