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窘迫的局面:就像是拍賣會上的壓軸商品一樣。
原體自嘲的笑了一下,安靜的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沒有在別的地方浪費時間,而是遵循著自己內心中的感覺和本能:聆聽著在她剛剛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她的腦海與心臟中悄然回響的聲音。
一百多年來,這冥冥之中的聲音從未出過錯:從黎明星的廢墟到冉丹的戰場,從不屈真理號的房間到曙光女神號的王座,從薩拉瑪斯的陰暗再到神圣泰拉的光輝,它都如同一位堅定的老友,一次又一次的為原體指明道路,在千萬種可能中為她選擇最好的那一條。
它的選擇也許不利于帝國,不利于帝皇,不利于任何人,但一定有利于摩根:它從未欺騙過她,在這個就連諸神、帝皇、帝國,以及她認識的每個兄弟和子嗣都或多或少的欺騙或隱瞞她的世界中,唯有她自己的心臟不會背叛自己。
在原體的內心里,在她清明思想的最深處,蜘蛛女皇其實能夠在隱約間意識到,這抹聲音到底來源于什么地方:它來源于摩根命中注定國度和王座,來源于混沌諸神也不得不平等而逝的權威,來源于她靈魂中最有價值的一部分。
它很危險。
但這一次,原體依舊遵循著內心為她指引出來的方向。
在聆聽過后,蜘蛛女便沒有更多的猶豫,靜靜地向著自己身體的左側轉去,轉到了五點鐘到六點鐘之間的區位,轉到了在神圣八芒星中代表著東南那一面,轉到了過去的一百年中,她身后的每一次熱情吐息的來源處。
那里什么都沒有。
唯有一聲令人發狂的,包含無盡快感以及狂野沖動的尖叫,唯有名為【狂喜感知】的王座,在靜靜地沉默著,唯有六雙淡紫色的,含有蛇瞳的狹長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唯一的一抹光彩。
唯有黑暗王子
祂在看著她。
微笑、舔唇、吐息粗重。
祂在一步步的靠近:雖然摩根依舊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靈魂正在朝著她大笑,在尖叫,在狂喜和狂怒中宣告著后者的到來,當那股灼熱的吐息已經足夠接近時,原體終于抬起了一側的手。
她打了個響指,金黃色的火焰從指尖的最末端緩緩升起。
終于:步步緊逼的黑暗王子因為這個動作而暫時停下了步伐,祂停在了極近的地方,當摩根終于照出了這一側的黑暗,當她終于看清了深邃中的空無一物時,她只是稍稍的抬起頭,便可以看到享樂王子的身軀是多么的龐大。
祂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諸神的本質不可考據,不可用凡間的感官來窺探:摩根的目光在色孽的身上打量著,但每當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或者將視線從一處移動向另一處的時候,蜘蛛女皇都能明顯的感覺到記憶的流失,都能出于本能的覺察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神明的本質如流水般切換,她所有的觀察都是徒勞無功的。
原體只用了不到五秒鐘的時間便意識到了這絕望的事情,她最終抬起了自己的頭,放棄觀察形態上的更多細節,而是倒退幾步,遠遠的眺望著面前的身影。
多么龐大啊。
神明與凡人之間的差距在這一刻以最直觀的形式表現了出來:盡管摩根身為原體,盡管她擁有著超過三米的巍峨,盡管她的身姿足以令尋常的戰爭引擎甚至是騎士機甲都黯然失色,但是,在顯露了一絲本質的諸神面前,阿瓦隆的女王依舊如同凡人般渺小。
色孽的陰影籠罩住了她。
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黑暗王子如山一般龐大,祂真正的本質高居在原體視野盡頭之外的無邊深邃中,而祂的身軀則是填充了天地間的每一寸角落。
摩根這才意識到,之前包圍她的并不是黑暗,而是黑暗王子那條具象化的,如同蛇一樣波光粼粼的尾巴:她以此來充作自己臨時的下半身,像是泰拉傳說中的美杜莎或者耶夢加德。
這條蛇尾,比神圣泰拉的赤道還要漫長,比山陣號更為粗壯,它漫不經心的被堆砌了起來,便充作了此方的阿特拉斯山脈,順著紫黑色的鱗片向上,色孽的身軀輪廓在接觸到的那一秒,便被摩根的腦海所遺忘了,就仿佛靈魂中的保護機制在捍衛著摩根最后的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