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更應該坐鎮于后方。”
“但后方同樣危險,盧瑟。”
莊森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騎士的肩膀。
“即便是那些虛無縹緲的謊言,都能吸引來真正的狂信者,更何況是真正存在于世間的神明,無論是非善惡,他們的確擁有著讓人仰望的力量:而因為單純的崇拜力量便可以犯下任何罪行的瘋子,在任何一個時代都絕不是珍惜品。”
“這正是我們擔心的問題。”
“混沌并不是蠢貨,比起在正面戰場上流血漂櫓的沖突,他們更習慣于在戰場的后方實現下作的手段,比起他們的大軍,那些信仰他們的邪教徒和瘋子,才是更值得我們注意的重要目標:他們可不會因為你在戰線后方就對你置之不理。”
“恰恰相反,盧瑟。”
“你的位置,你的名聲,還有你卓越的能力和無可置疑的忠誠,都決定了你會是混沌諸神眼中的首要目標。”
“他們會嘗試拉攏你,腐化你,或者干脆除掉你:在戰爭開始前,他們就會這么做。”
原體舉起一只手,如數家珍。
“包括用幻象扭曲你的思想。”
“用力量來引誘你的墮落。”
“用謊言來誤導你的命令。”
“又或者最簡單的一點,也是最能在卡利班上引起混亂的一種: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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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用刺殺,來終結你的生命。”
子彈出膛的那一刻,基因原體的話語在盧瑟的腦海中回響。
卡利班的騎士瞪大了眼睛,被原體的鋒芒精心修改過的瞳孔,能夠清晰的看清那顆銀色子彈的輪廓與痕跡。
看著它在無煙火藥的推動下,呼嘯著前進。
看著它穿透了眼前這位【女士】那脆弱的,淡藍色的,看起來與人類的皮膚沒有絲毫差別的外表。
看著那骨骼碎裂,血肉炸開,輕蔑的眼球倒映著咆哮的鷹頭怪物,從脆弱的表皮下噴射而出,嘴唇像瓣一樣凋零,纖細的鼻骨在地板上砸落血污,直到整個身軀都搖搖晃晃的倒下,沉悶的聲響后,價格不菲的土地上只留下一灘腐爛的泥水。
而直到此時此刻,那一捧明晃晃的笑容依舊印刻在了盧瑟的腦海中,就仿佛一切的一切也只不過是一個更龐大的計劃中,微不足道的那一部分。
“受詛咒者的子彈。”
“致命……但無效……”
虛空中,仿佛有人在呻吟。
而就在盧瑟為之躊躇時,浩瀚之洋的狂怒波濤已將他團團包圍。
無數種已知的、未知的、能叫的上來名字和叫不上來的名字的色彩,從那具急速腐朽枯敗的死尸中鉆出,它們美得仿佛燈光搖曳的雞尾酒,又丑陋的仿佛一頓狂歡宴飲之后的嘔吐物,光芒與維度所構成的洶涌波浪在他身邊一閃而過,諸般英雄靈魂和惡人魂魄正翻滾沸騰,肆意妄為,于無形中拖拽著盧瑟凡人的身軀,向著望不到盡頭的地底深淵前進。
從表面上看,他依舊牢牢的站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就在那張最熟悉的桌子背后,手里舉著槍,面前是那具已經縮小到幾乎不復存在的尸體,而周圍是那個即便以凡人的視角來看也過于狹隘擁擠的房間,還有一大堆不明所以的裝飾用品。
他仍在現實宇宙的角落,佇立在人類已知的理智邊界中。
但盧瑟明白,實際上,他也不在其中。
即便他大聲呼救,門外兩名身經百戰的暗黑天使也無法聽到。
因為他射出子彈,現實宇宙法則也無法再保佑他的命中目標。
他被拖入了一個無法理解的空間,一處沒有任何建筑物和標志的城市,這的一切形態都是如此變化無常,遠超他的認知,他看著平日里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卻陌生到仿佛是一個石器時代的原始人,第一次走進了神圣泰拉的大都市。
一切都令他惶恐,令他畏懼,令他不知所措,如若不是他還能伸出手,緊緊抓住蓋在身上的披風,如若不是他還能轉過頭,瞥見那柄在莊森送給他后,便從不離身的金色寶劍:卡利班人甚至不確定自己的精神還會不會正常。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那個聲音。
一個怪物正從尸體上破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