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張曾經屬于袍子小人的,匯聚了旺盛生命力的白布:如今卻已經連一絲一毫的生機都感受不到了。
卡利班人沒有悲傷,眼前的存在讓他甚至忘記了悲傷。
他只是怔怔的,又望了回去:望向了那個讓他的靈魂為之尖叫的身影。
仿佛這就是生命的本能。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成千上萬的世界與紀元在存在之物的面前尖嘯,崩潰,化為灰燼。
他看到了那些凌亂不堪的光芒色彩,他們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扭曲,互相瘋狂的撕咬與吞噬,直到化為虛無,直到在無窮無盡的變化中不復存在,那就連最本質的黑色都已經被抹去了概念:唯獨留下一片根本算不上白色的空白。
什么都不剩下了。
在神的面前,一切的存在失去了意義。
唯有盧瑟仍能夠屹立。
但這并非他的力量。
而是【祂】的興趣。
祂渴望,在這一瞬間的渴望,讓卡利班人能夠親眼看到自己。
盧瑟便這樣做了:此時,他的靈魂與肉體早已經不再屬于他。
他充滿了恐懼與激動,用顫抖的雙眸不得不看向了最終的存在。
他看到了山一般龐大的身影,哪怕是傳說中的利維坦與之相比也是如此纖細。
他看到了無以計數的手指,眼球、觸手和一張張同樣扭曲,說出了同樣話語的猙獰面容,他們來自于他認識的每一個人,卻又是如此的陌生,他聽不懂他們的口中到底在低語著什么,但他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看到了最終的存在,其端坐在由所有不可能之物所匯聚而成的宮殿中,在流動的水晶王座上仰望著消失的一切,祂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斷的變化與自我毀滅,祂的臉上重復著斜視與嘲弄的神情,頭顱高高的昂于胸膛之上,卻又仿佛在胸膛之中,如牛一樣的角長在肩膀的盡頭。
原始的煙霧圍繞著祂,當它們逐漸消散的時候,祂又換了種模樣。
祂成為了一條蛇,一只烏鴉,一位無頭的雅典娜,一團彩色的迷霧,一座由血肉構筑的鐘樓,一位沉默的陌生男人,一個可憐又扭曲的少女,一團自相殘殺的觸手……
無數種變化,無數種可能,直到一切的一切在某個時刻突然停滯:在盧瑟甚至不確定是否真實存在的心跳中,神明似乎終于感覺到了面前之人的存在。
祂沒有移動,也沒有呼吸,但盧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在神明是頭顱上,或者說那個能夠被稱為頭顱的器官中,一個最能被概括為眼睛的東西,正漫不經心的,甚至沒有一絲停留的,瞥了他一眼。
那甚至算不上是看,那只是眼角的余光掠過了一絲飄過的灰塵。
但僅僅是漫不經心,哪怕沒有包含任何惡意的視線:當其由一位真正的,不是虛假故事中那些身為投影的【神明】,而是真正象征著這個概念,象征著名為【奸奇】的存在的本尊發出時,整個銀河都要為此哭泣。
盧瑟聽到了自己的尖叫。
血肉在他的身體上炸開,上百萬個世界涌入他的腦海,無窮無盡的知識、隱秘與瘋狂足以將任何人逼瘋:而這僅僅是到神明的視線,在看到他之前,散發出來的微不足道的氣息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求饒,不能戰斗也不能躲避,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眼睜睜的等待著那目光【看到】它。
他能做的只有祈禱。
并非是向神。
而是向他信任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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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回應的是莊森。
咆哮自雄獅的徽章中發出:一位英勇無畏的騎士揮舞著寶劍,他甚至來不及等待身旁的戰友們行動,便無畏的沖向了那毀天滅地的波浪,雖然在神明的偉力面前,他的決意甚至算不上是拖延。
神的目光動搖了一瞬,但依舊滿不在乎的向著盧瑟前進。
而此時,蜘蛛女皇回應了召喚。
她滿腹嘮叨,看似磨磨蹭蹭,在等待著人類之主的動身,可沒有結果后,這位阿瓦隆之主依舊緊緊追隨著莊森的腳步,優雅的走向了面前的毀滅浪濤:當她的低語在亞空間中高聲吟唱的時候,就算是神明的目光也要為此而稍作停留。